在與親軍方政黨聯合組閣之下,為泰黨的總理候選人、地產大亨賽塔23日就任總理,我國駐泰代表處同日轉致行政院長陳建仁的賀函。對於泰國新政府的外交政策可能走向,關注泰國的台灣學者陳尚懋與洪銘謙均認為,賽塔政府會調整回傳統的「竹子外交」,但會比之前更能與民主國家往來。
根據2017年軍政府頒布的憲法,泰國總理由國會參眾2院共同選出,而受到軍方任命的參議員阻擋,擁有眾議院最多席次的前進黨(Move Forward)把組閣權讓給席次第2多的為泰黨(Pheu Thai),但為了得到足夠支持票數,為泰黨和前進黨分道揚鑣,轉與親軍方政黨組成聯合政府。
61歲的賽塔(Srettha Thavisin)22日被國會選為總理,隔天獲泰王瓦吉拉隆功(Vajiralongkorn)正式任命。我國外交部表示,駐泰國代表處23日把陳建仁的賀函轉致賽塔,表達我國誠摯祝賀,以及對雙邊關係持續深化的期待與展望。對於泰國新政府的外交政策,洪銘謙與陳尚懋推測,將會回到中間路線。
洪銘謙指出,不同於先前的軍政府,為泰黨領導的政府明顯更能與民主國家往來,但外交和經濟應會走向各方不依賴、都交流的模式。陳尚懋說,之前因軍政府與中國愈走愈近,維持所謂「中泰一家親」模式,這挑戰泰國傳統的「竹子外交」,即「隨風搖曳」不倒向任一方。
陳尚懋認為,泰國現在可好好處理美國和中國競爭議題,而年輕族群不滿軍政府親中國,深受年輕人支持的前進黨的立場也是不希望完全偏向中國,因此賽塔勢必會做出修正,回到過往平衡外交路線,但不會像前進黨黨魁皮塔(Pita Limjaroenrat)一樣親美國,可能會是中間偏向中國的情況。
外交政策料往中間移動
另外,賽塔6月在原名推特(Twitter)的社群平台X上表明,新政府應推動提升與印度的貿易往來,以此降低泰國對中國、美國的經濟依賴。洪銘謙告訴《風傳媒》,由於中國「一帶一路」倡議下的中泰鐵路尚未完成,因此泰國短期內不會改變和中國的互動,且軍購也可能一定程度上保持現狀。
洪銘謙表示,以振興經濟立場來講,會對印度依賴,而到泰國觀光的外國旅客人數中,印度人漸比中國人還多,只是不可能單靠印度,頂多是增加印度這個選擇。雖然中國經濟下滑,美國產業上升,但泰國也不會走向特別依賴美國的策略。他亦稱,不少台商移往東南亞和南亞,或許能帶動台灣和泰國的高科技產業往來。
陳尚懋也說,COVID-19疫情爆發前,泰國國內生產毛額(GDP)約12%至20%仰賴觀光產業,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中國旅客,而疫情後亟需經濟復甦,可是中國旅客人數銳減,儘管印度旅客增加,數量遠不及疫情前。他直言,藉由觀光重振經濟會是賽塔優先考量,並改善中國旅客取得簽證的難度等問題讓觀光復甦。
陳尚懋提到,泰國在供應鏈重組局勢下站到利基點,許多電子業、印刷電路板(PCB)產業從中國和其他國家移到泰國,若賽塔能好好掌握,延續前總理塔信(Thaksin Shinawatra)的執行長(CEO)治國理念,以經營公司模式治理國家,對新政府及其經濟政策能有所期待。
至於對緬甸的態度,洪銘謙稱,經濟是泰國新政府優先要務,而泰國經濟成長非常緩慢,對緬甸態度不會有太大改變,而較明顯的是為泰黨本身與柬埔寨較友好。為泰黨是塔信先前所創政黨的繼任者,而塔信投資柬埔寨電信和博弈產業,與長期掌權的柬埔寨總理洪森(Hun Sen)關係密切。
想重啟與歐盟FTA談判
塔信2006年總理任內遭遇軍事政變,2009年被洪森聘為柬埔寨政府顧問,任職僅9個月。洪森5日歡慶71歲大壽,塔信和其妹、2014年因政變而下台的總理穎拉(Yingluck Shinawatra)都有出席。此外,洪森把總理位置交給長子洪馬內(Hun Manet),他22日正式就任,且是首位祝賀賽塔當選總理的外國領袖。
陳尚懋稱,雖然親軍方政黨也是現在聯合政府的一員,但軍方在外交的影響力有限,若在緬甸、東南亞國家協會(東協,ASEAN)議題上與為泰黨立場不同,仍是以為泰黨為主。洪銘謙表示,為泰黨過去就主張泰國要扮演東協領頭羊,這點和軍政府有明顯差異。
日本關西外國語大學副教授柯根(Mark S. Cogan)先前撰文直言,從為泰黨過去的外交政策或許可看出未來方向,像是穎拉2011年上台後,時任外交部長蘇拉朋(Surapong Tovichakchaikul)就誓言訪問所有東協成員國。柯根說,穎拉時期的外交政策可和塔信時期相提並論。
柯根提到,塔信常藉由伊洛瓦底江-昭披耶河-湄公河經濟合作戰略組織(ACMECS)來促進區域合作,但不論塔信或穎拉,處理跨境人口販運、移工和跨國犯罪等問題都不夠。他指出,2014年政變後,歐盟暫停與泰國的《自由貿易協定》(FTA)談判,而賽塔曾表明有意重啟談判。
「賽塔渴望重啟與歐盟的(FTA)談判,為其他在帕拉育(Prayut Chan-o-cha)時期停擺的雙邊合作帶來可能性」,柯根寫道,吸引外國投資會是區域合作的主要催化劑,而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2021年曾稱,鎖定來自其他國家,尤其是東協國家的外國直接投資(FDI),可降低泰國外部經濟衝擊的弱點。
與軍方結盟基礎並不穩
柯根說,泰國和印度、日本都有很悠久的關係,其中與泰國的戰略夥伴關係,符合印度自身的「東望政策」(Look East),而日本對泰國的FDI流入比例高,還有逾50年的基礎建設及製造業投資。不過他直言,泰國扛住中國壓力,加入美國拜登政府提出的印太經濟架構(IPEF),但為泰黨執政可能不會想有進一步支持。
柯根指出,泰國若和美國、歐盟有更多往來,意味對烏俄戰爭的立場會有所調整,因為在帕拉育任內,泰國在聯合國大會有關烏俄戰爭的表決棄權,且2022年主辦亞太經濟合作會議(APEC),還積極遊說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出席,不過普京最後仍選擇缺席。
柯根認為,泰國從COVID-19疫情中學到的教訓是,經濟多元化才能降低對仰賴觀光的經濟受到衝擊。他推測,像賽塔這樣熟悉商業的泰國總理,可能會考慮調整對烏俄戰爭的立場,希望能吸引德國和加拿大等成熟經濟體的投資。另外,問及軍方對泰國政局的影響,洪銘謙認為,軍方短期內不會有太大動作。
根據2017年憲法,參議員只有前5年任期內有權參與表決選總理,而現任參議員將於2024年任期屆滿。洪銘謙說,軍方必須進行修憲才能改變參議員的職權,且這樣修憲對軍方有利,只是親軍方政黨與為泰黨的合作是否長久仍需觀察。陳尚懋則稱,若有1、2政黨退出,為泰黨的聯合政府就會瓦解。
陳尚懋直言,以權力為考量的結盟並不穩定,尤其是聯合政府中有個「隨風搖擺」的泰自豪黨(Bhumjaithai)。他告訴《風傳媒》,支持前進黨的年輕人和部分為泰黨支持者,均對為泰黨與親軍方政黨結盟感到不滿,隨著疫情減緩,不排除年輕人再走上街頭,如何化解群眾不滿也是賽塔政府一大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