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人浪已經成為美式足球比賽、政治集會、音樂會和畢業典禮上的儀式活動。人浪通常依循順時針方向移動,傳播速度為每秒二十個座位。人浪會在欠缺有意義事件的時候出現;若是在主題演講或罰球期間發起,人浪就會在三心二意的動作中很快消散。而在十萬人的體育場中,只需要二十人就可以發起人浪。只需少數人就可以激發集體敬畏。
在混亂的情境下,也可能出現一致行動的現象。一群科學家分析了重金屬音樂會上觀眾的動作。這種表演的核心是衝撞區(mosh pit),那是一處身體碰撞的大漩渦。該研究發現,這處混沌的身體渦流周圍,環繞著一圈擠得密密實實的音樂會觀眾,他們緩慢地起伏波動,保護在衝撞區群眾頭頂上方衝浪的人,這樣他們才不會墜落發生危險。衝撞區是社會失序的象徵,那裡卻有種「允許和諧和某種一致性」的秩序。那些金屬和龐克樂迷們恐怕都不知道這點。
我們樂意成為不同種類的人浪的一部分,這表明我們先天上異常注重行動的一致性。研究發現,四個月大的嬰兒會模仿成人的伸舌和微笑,較年長的孩子則會模仿老師、父母、教練、嘻哈藝術家和體育明星的姿勢和手勢。做為成年人,我們會模仿他人的姿勢和手部動作;他們的語調和語法傾向;以及他們的微笑、皺眉、臉紅和眉頭深鎖,而且通常是不自覺地這樣做。藉由這種鏡像做法,自我和他人之間的界限消融了,也讓我們敞開心扉,得以感受成為集體之一部分的敬畏之情。詩人羅斯.蓋伊(Ross Gay)在他奇妙的《趣味之書》(The Book of Delights)中評論指稱,人體的這種「孔隙性」(porosity,譯註:意指「滲透交融的特性」)是多麼引人注目,「何其頻繁,也大半在不自覺之下,我們的身體成為他人的身體。」
隨著我們的身體成為其他人的身體,我們的生物節律也與其他人同步。體育迷一起觀看比賽時,他們的心律會同步,他們的集體脈搏會跟著比賽的煎熬和狂喜而起伏。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西班牙聖佩德羅曼里克(San Pedro Manrique)的村民身上,他們晚上聚集在一起觀看踏火儀式。集體歡騰的源泉—─典禮、音樂演出、體育、舞蹈、教會儀式—─將我們的身體節律轉移到一種共通的生物節律,打破了自我和他人之間的最根本屏障,也就是我們被皮膚的邊界具體分隔開來的想法。
當我們的身體和生理狀態與他人校準一致,同時我們的感受也會如此。情緒感染研究發現,當個人作為室友、鄰居、情侶或工作同事,共享生活空間和日常生活時,他們的感受會趨於相近。默認之自我認為我們的感受是獨特的;更有可能的真相卻是,我們幾乎總是共同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