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煙雨任平生:《遠路不須愁日暮》選摘(2)

2024-05-28 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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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今天聽來依然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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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並無交往,所以上星期其喪禮我並沒有去,但事後卻有看悼念特刊,當中有各 界人士憶述其生平點滴,看後,對這位師兄又多了點認識和尊敬。 其中一篇提到,鄭早年曾教過義務中學,純屬義工,並無薪水,但卻不減其教學熱 誠,學生說鄭待他們如弟妹,課餘,請他們到戲院看電影,到生果檔吃水果。 此外,鄭向學生解釋為何要爭取中文成為法定語言,學生受到感召,冒著大雨,隨 他在尖沙咀碼頭派傳單,雖然那個年代派傳單比較敏感(唉,今天竟落得又再如 此),但他們信任老師,覺得應該去做。另外一次,則是保護釣魚台,在深水埗和李 鄭屋一帶派。 

今時今日看到這些,是否教大家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呢? 

記憶與遺忘 

讀大學時比較文青,慕名讀了好些殿堂級小說,如《百年孤寂》、《 生命不能承 受的輕》、《笑忘書》等。今天想跟大家講的,是米蘭.昆德拉所寫的《笑忘書》。 

書中說到,捷克共產政權上台,要消滅這個國家的記憶,首先做的,便是放逐當地 的學者和知識份子等。失明歷史學家赫布(Hübl),悲慟地說:「消滅一個民族的第

一步,就是抹去它的記憶,毀滅它的書籍、文化、歷史,然後找人重新寫書,重新製 造新文化,創造新的歷史。不久,這個民族便會開始忘掉他的過去和現在,那麼外面 的世界要把它遺忘就更快不過了。」 

當獨裁者在台上高喊「孩子,你們就是國家的未來」時,其實他真正的意思, 並不 是真的要把社稷交託給他們,而只不過是,他會將人民和民智逐步推向幼年化發展。 

獨裁者最喜歡孩子,因為孩子的最大特徵,就是並沒有太多記憶。 作者透過小說裡異見人士麥瑞克(Mirek)口中,更道出擲地有聲的不朽名句:「人 與強權的抗爭,也是記憶與遺忘的抗爭。」 

故事女主角塔美娜(Tamina),一直思念她被政權迫害而流亡國外,最後客死異鄉 的亡夫。起初,她力抗遺忘,希望留住對亡夫的寶貴回憶,但無奈丈夫的形象卻在她 腦海裡日趨模糊,這讓她感到絕望和痛苦。 

直到一天,一個年輕男人走來找她,並說如果她想遠離這一切痛苦,訣竅便是把記 憶放下,並跟他到另一處地方:「那裡沒有悔恨,一切都沒有重量,像微風一樣輕 盈。」結果,塔美娜跟他走了。 

她來到一個只有孩子(沒有記憶的人?)的小島,她感到:「在這一刻, 她的丈夫 既不在記憶裡,也不在思念中存在,因此,他既不感到壓抑,也不感到悔恨。」從 此,她更與孩子,陷入激烈的性愛當中,「她重新閉上眼睛, 體會著肉體的快樂。有 生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在靈魂遠去的時候,享受肉體的快感。她的靈魂既沒有想像甚 麼,也沒有記憶甚麼,早已悄悄地離開了那間屋子。」 

但隨著時間過去,重複使一切快感都失去了光采,更沒有幫她抓住靈魂。最後,她 決定游水離開這個小島。但當她跳進水裡後,才發現自己無論如何拚命划水,都已經 無法離開這個小島了。最終,只能往下沉,無聲無息在水中湮沒。 

於是,大家看到原本如斯美麗的一位佳人,就在這樣的一個遺忘之島上,在縱慾的 狂歡和麻醉中,慢慢凋零。到一天驀然覺醒,想擺脫這種狀態,卻赫然發現原來自己 已經失去了力量,只能往下沉淪,無聲無息的湮沒。

《遠路不須愁日暮》書封。(二○四六出版)
《遠路不須愁日暮》書封。(二○四六出版)

*作者為香港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亦是著名時事評論員,本文選自作者著作《遠路不卑愁日暮》(二0四六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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