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電報導,美國總統拜登已於本月21日宣布放棄尋求連任。對他而言這是不得已的選擇,但卻是一項「明智之舉」。一般認為,除非發生特殊意外情況,已獲共和黨提名的前任總統川普,將在躲過致命槍擊後,順利贏得今年11月的總統大選。這將對選後台、美、中的三個雙邊關係,造成重大衝擊。
川普接受《彭博商業周刊》(Bloomberg Businessweek)專訪,針對台灣說的一段話,引起廣泛討論。川普抱怨台灣搶走了美國的晶片業;認為台灣應為美國的防禦付費;並且藉機上了一堂「地理課」表示「台灣距雖美國9500英里,距離中國大陸只有68英里。」言下之意,美國無力也沒有必要為遙遠的台灣,去和中共對著幹。
川普描述的是一個國際政治現實,他過去也曾因提出「筆尖論」,被認為對台灣不屑一顧。但川普現在的「行情」不同,他說的雖是「大白話」,但對於台灣那些「川粉」而言,感覺像是又一次「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
《華爾街日報》本月17日的社評提醒川普,台灣議題不是只有半導體,如果台灣落入中共之手,意味著維持80年大部分和平的美國太平洋聯盟體系,從此將告終結。
拜登重視聯盟體系,但世界並不太平。他任內讓美國捲入全球三大熱點地區,包括俄烏戰爭、以阿衝突,以及兵凶戰危的台海形勢。
實際上,川普並未想要終結同盟體系;只是,面對國際政治體系多極化和經濟全球化的衝擊,川普有自知之明,體認美國已無力扮演世界警察的角色。因此,川普希望促使盟國分擔防衛責任,讓他集中全力解決美國內部問題,並累積更多的能量,「讓美國再次強大」。
美國強大並不意味世界就能趨吉避凶。川普一旦勝選,他特立獨行的作風,可能讓盟國更加無所適從。日本是美國在亞洲最重要的盟友,「亞洲通訊社」社長徐靜波日前指出,川普當選後,日本最擔心的將是下列三件事:
一是日美貿易摩擦損害日本經濟。川普是貿易保護主義的倡導者,他在競選主張中強調要對來自世界各國的進口貨物一律徵收10%的關稅,以削減美國的貿易赤字。日本當然在他擬議的名單內。
二是防衛經費的增加。川普在任時就要求盟國增加美軍基地的經費負擔,同時大量採購美國武器。日本防衛預算從2023年度的6.8兆日元,增加到2024年度的7.9兆日元,其中增加的大部分預算都是用來購買美國的戰鬥機、反導系統等,而大部分購買合同都是和川普政府簽的。大量增加防衛經費,導致日本國家預算逐年攀升,財政赤字也因此不斷增加,讓日本國會出現了「是否要通過增稅來填埋防衛經費洞穴」的討論。
三是日本政局將變得更為微妙。前首相安倍晉三去世後,與川普關係最親近的日本政治領袖就數前首相麻生太郎和菅義偉,前者現為自民黨副總裁,被認為與岸田首相關係微妙;後者則被視為具有強烈的「反岸田」色彩。今年9月自民黨將舉行總裁選舉,鑑於川普當選後對日本的影響力,岸田如欲尋求連任首相,將不得不改善與麻生及菅義偉的關係。
上述日本擔心的問題,必然也是川普再次上台後台灣面臨的困境。首先,根據行政院經貿談判辧公室發布的資訊,2023年1至12月,台灣為美國第8大貿易夥伴,雙邊貨品貿易累計總額1,275.28億美元;其中,美國對台灣出口總額為397.76億美元,進口總額為877.52億美元。美國對台貿易逆差達479.75億美元,台灣成為美國第9大貿易逆差來源。
但美國是台灣第二大貿易夥伴,台灣對美出口已連續7年出現正成長。台灣不僅對美享有長期貿易順差地位,美國且是台灣第三大外資來源國,也是尖端科技主要來源。「在商言商」的川普,能因此輕易放過台灣?
其次,臺灣雖與美國沒有軍事同盟關係,但台灣對美國軍工複合體的貢獻,不會少於其他與美國簽有防衛條約的盟國。川普認定台灣有錢,他在任時的白宮國安顧問歐布萊恩(Robert O’Brien),日前甚至建議台灣至少要將國防支出增至國內生產總額(GDP)的5%。台灣近年來已大幅增加國防預算,根據「美國國會研究處」(CRS)統計,自2017至2023年,台灣軍事支出占GDP比例,已從2%升至2.5%。
最後,川普的放言高論也在台灣社會引發了對美關係的路線之辯。「疑美論」者振振有辭,認為美國護台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倚美論」者無言以對,只有吞下無法「對美國說不」的苦果。
「外交是內政的延長」,台灣因為長期的政黨惡鬥和認同危機,難以制定一套具有跨黨派共識的外交和大陸政策。相信民進黨內不乏認清時勢的有識之士,但在「抗中保台」的大旗下,主政者只有外交政策沒有大陸政策,外交政策也是一切「唯美」馬首是瞻。
英國19世紀大文豪狄更斯(Charles Dickens)說過一句名言:「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我認為,面對川普勝選對世局可能產生的影響,此刻正是兩岸改善關係的時機。
民進黨政府強調「備戰」重於「避戰」,但忽略了以當前兩岸實力的不對稱,對岸根本不把台灣視為台海戰爭的「假想敵」。以對岸處理我澎湖漁民越界捕魚的手法看,中共此時更擔心兩岸出現「擦槍走火」的意外。
台灣應避免因備戰而成為亞洲的火藥庫,更須從兩岸關係找到避戰的辦法,這應較美國的安全保障,付出更小的代價。國際政治顯示,同盟體系經常會壓縮成員國的戰略自主空間。當年中美簽署共同防禦條約,就使台灣無法對大陸採取攻勢性作為。
另一方面,對岸應以新的思維來處理臺灣問題、中國崛起和中美戰略競爭三者間的辯證關係。習近平強調兩岸關係的「融合發展」,其中心思想是「聚同化異」。因此對岸不能忽略,它今天面對最大的「異」,竟然是來自台灣民選的賴清德總統,即便他只得到四成的選票支持。
為了避免「民共之異」讓美國增強與兩岸討價還價的籌碼,我們要看對岸在面臨川普可能勝選的情況下,如何發揮「對兩岸關係發展的主導權主動權」。
*作者為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本文原刊《美麗島電子報》,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