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名字,但記得我:《即使你已忘了我》選摘(3)

2024-09-16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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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提到,但是我知道,我需要做的就是提早做好準備,並且珍惜媽媽還在的每一刻。(示意圖/取自pixabay)

筆者提到,但是我知道,我需要做的就是提早做好準備,並且珍惜媽媽還在的每一刻。(示意圖/取自pixabay)

有時候,忙了一整天,把我帶的孩子交還給家長;家事都做完,確認媽媽睡前的藥也吃了,讓她好好上床睡覺,回到自己的房間,我會發現自己累得說不出話來。有時候內心有種沒來由的悲傷,卻流不出眼淚。即使經過一整晚的休息,隔天也無法恢復活力。感覺自己像是沙漠,沒有水、沒有生命,只有一堆風一吹就會全部飛走的沙,空空的什麼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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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無論每天醒來後有多麼消沉,我還是會面對現實,做今天該做的事。但同時我也意識到:現在的生活,超過我能承受的極限了。我和憂鬱症已經共處了很多年,一有苗頭,我就會立即意識到:我需要向外求援。

我和社會局聯絡,感謝我們的政府,立即為我提供了一些心理輔導的課程。同時我也在福智學習,尤其是觀功念恩的概念,成為我心靈抒發的一個管道,讓我能夠多去憶念他人的恩德,時時提醒自己:佛菩薩讓我來照顧媽媽,相信是祂為我做的最好安排,我能夠因此學習面對人生,並且學會接受、處理、放下,以及感恩。就算平靜的日子並不長,我也會懷念媽媽身體尚佳,可以到處去玩的日子,但是我知道,我需要做的就是提早做好準備,並且珍惜媽媽還在的每一刻。

有一陣子媽媽一直高燒不退,住院檢查出她的腎臟有一顆惡性腫瘤。考慮到媽媽的年紀和身體,我們最終還是沒有讓媽媽接受治療,而是帶她回家,多為她補充營養品,幫她熬雞精之類。

我不想媽媽人生的最後,是在痛苦的醫療中度過的,我想她有尊嚴地走完這一生。

剛回家那段時間,媽媽沒什麼力氣,整個人昏昏沉沉,只想睡覺,我看她很累,也減少了外出,靜靜地陪在她身邊。一直到半年後,她體力恢復,醒著的時間多了,人卻還是很少說話,我才開始覺得不太對勁。

媽媽本來話就不多,從前我問她高不高興?喜不喜歡?這樣好不好?她至少還會回我幾句,但在那場大病之後,她變得只會點頭搖頭。有一次她轉過頭來要叫我,看著我老半天,話就在嘴邊,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媽,妳說,我是誰?我叫什麼名字?」

「妳……」媽媽「妳」了半天,就是接不上話,我只好改問她:「那我是妳的誰妳知道嗎?」

「……妳是我女兒啊。」

還好,媽媽還知道我是她女兒。

我還是不太放心,再度帶媽媽就醫,醫生說她曾經腦中風過,目前則是有輕度的阿茲海默症。知道媽媽失智了,我有點驚訝,但是也沒有糾結太久。畢竟她都已經九十歲了,身上有什麼病痛其實都很正常。我盡我所能地好好照顧她,剩下的也只能接受,這也是放過自己。

她生病後,與我為數不多的對話,是被幻覺嚇到的時候。

「妳看,牆壁那邊是不是有一個人在那裡啊?」她邊說邊向我這邊靠過來,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害怕。

我明白幻聽或幻覺都是失智症很常見的狀況,所以我可以比較冷靜地應對:「沒有啦,妳不要想太多。」

如果她看起來還是很不安,這時我就會告訴她:「妳可以念阿彌陀佛,這樣就不會怕了。」只要陪著媽媽念誦,消除她的不安,她也就漸漸平穩下來了。

面對媽媽失智的這件事,我感覺自己意外地坦然,或許這都要感謝媽媽在我身邊的這兩年,為我上的一課。曾經,我以為自己和父母親緣淺薄,雖然彼此在意,可時代的浪潮推動著我們太早獨立,缺少了培養感情的機會。誰說親子之間的感情是不需要培養的呢?正因為我有了和媽媽朝夕相伴的日子,我發現自己更在乎的,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光。

都說照顧失智症患者很辛苦,且親人一旦失智,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彼此擁有的一切不復存在。但我認為,記憶雖不在,羈絆卻不會因此消失,就算媽媽有時候會忘記我的名字,但她還是知道我是她的女兒。她仍然在我身邊,我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只要我還記得她,我就不會失去她。

《即使你已忘了我》立體書封(福智文化)
即使你已忘了我》立體書封(福智文化)

*本文選自《即使你已忘了我》(福智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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