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篇文章之前,忽然細想自己到底住過多少房間呢?屈指算來大概有三十個,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據說日本人一生平均搬家次數是三點零四次,住過的都道府縣(日本行政區分)數為二點一三個,住過三個以上都道府縣的人有三成,沒離開過出生地的人也有四成。從這些資料推想,大部分日本人會長期定居在一個地方。我有時候走在路上,尤其是路過一個很陌生的地方,從別人家的廚房飄來陣陣味噌湯香味的傍晚時刻,突然會很羡慕他們的人生:熟悉的環境和人際關係,發自內心的安全感和平靜,日常左右逢源,鄰居一呼百應。我也知道不上班的日子難免有苦悶和煎熬,我羡慕的那種人生也會有折磨,人總是想要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滾石不生苔蘚,像我這樣經常換地方生活的人肯定不聚財,但我親身體驗過、觀察過的各種不同人生和思維方式,對我來說卻是寶貴的財產。回想這三十個房間,等於回顧自己過去二十餘年的生活:首先住父母家不算,從高中畢業開始,大學期間的木造公寓「白樺莊」算是我在外面住過的第一間房(一),畢業後搬進更便宜的六疊(約三坪)大小的房間(二),不久認識了一個「摩友」,和她搬到一個合租房(三)。一九九九年九月我在電視上得知南投大地震的消息,立刻決定當義工幫忙,在台中市附近(具體地點忘了)一邊搬石頭一邊和老年人聊天,回台北之後喜歡上當地風情,住經濟旅舍兩個月(四),投了好幾份簡歷找到台北市一家公司的祕書職位,同時開始和一位台灣女性合租半年(五)。之後在台北的五年間我不停地搬家,與美籍華裔合租、借住同事家、工廠宿舍、兩家酒店式公寓等,一共有六次(十一)。最後住的獨立單人間是這裡面最好的,雖然沒有廚房,但走幾步就是師大夜市,遍地是廉價美食,身上贅肉不知不覺多了幾斤。
後來我申請到了打工度假簽證,離開台北去了一趟法國。先在諾曼第地區的一家農場工作幾週(十二),然後往南移動,在兩個農場工作了幾個月,一個在阿爾卑斯山脈(十三),另一個在南部—庇里牛斯(Midi-Pyrénées)地區(十四)。後來想去巴黎看看,在幾處經濟酒店輾轉(大部分是中東人開的),路上遇見了好心的溫州人,成功住進位於美麗城的合租房(十五),在巴黎住一晚最低也要二十歐元,而這裡的一個床位才五歐元,我的經濟壓力因此減輕不少。一間房裡塞進三個雙層床,六個女孩中只有我是「外國人」,其他都是溫州人,每晚睡前和她們聊天特別有意思。如今我一聽「溫州」這兩個字心中會萌生一絲好感,就來自這段經歷。巴黎的物價實在太貴,我靠朋友的介紹到了德國,在一個非常偏僻的小城市當旅舍服務員(十六),不料那年因為沒下雪,旅舍生意冷清,一個多月後老闆決定回鄉,關門之際還多給了我五十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