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這些拆除行動中,居民抱持不同態度,林嘉男教授提到,如漁人部落的態度較為正面,而朗島、東清部落的居民感到負面,甚至對拆除行為下詛咒,表達強烈反對,至今仍有當事人為此感到非常痛心。
「除了海砂屋問題,達悟人的生活習慣與文化並不符合現代式家屋空間。」林嘉男教授舉例,在達悟族傳統文化裡,家屋裡是沒有廁所的,廁所會被設置在戶外、部落裡某個鄰近溪流、水源的公共區域。「民國 50、60 年代裡,物質、生活習慣處在衝突及轉換期中,強行以現代化房屋介入,實質上是一種文化入侵、壓制,在沒有任何緩衝、轉換空間裡直接進行取代,導致後續延伸許多問題。」林嘉男教授坦言,政府長期忽視這些海砂屋國宅的問題,一直到民國84至 88 年宋楚瑜擔任省長時期,才以特別專款編列每戶新台幣 45 萬元的補助款,讓蘭嶼的每一戶再次進行家屋改建。
一路「開外掛」的蘭嶼,備受關注
「在蘭嶼有一項特別的歷史脈絡,來自於『威權體制』的軍事統治,在民國41年台灣實行威權統治開始,警備總司令部(以下稱為警總),在蘭嶼成立了蘭嶼指揮部。」林嘉男教授進一步提到,在戒嚴時期山地雖會進行特別控制,但由於蘭嶼相對特殊,因海防需求,特別派駐軍隊,並設置蘭嶼指揮部;此外,蘭嶼也設置「退輔會農場」,這個農場性質與台灣本島如武陵農場、福壽農場、清境農場等退伍軍人就業安置不同。蘭嶼退輔會農場本質上更像是勞動改造,這些農場場員多半為顛覆國家政權疑慮或犯罪、犯錯的公務員;在民國 44年當時的警總也將台灣重大刑犯,如殺人放火、強盜擄人等刑事犯移入蘭嶼,增設警備總部職訓二總隊,從事勞役工作,如修路等,將這群犯人稱為「職訓隊隊員」。
在民國 48 年後,蘭嶼除了原居於此的達悟族人外,更充斥著軍人、農場場員以及這群受監管的「職訓隊隊員」,加起來將近一千多人。「因此,真正管理蘭嶼局勢發展的是蘭嶼指揮部的指揮官,而前述提到的『壓力』,就是來自於蘭嶼島上的控制力量。」林嘉男教授坦言,蘭嶼就是一座沒有圍籬的監獄,而達悟人長期與犯人、軍人及異端份子居住一起,對他們來說習以為常,也無法抹除這群人的存在,更知道自己沒有太多的反抗、反制能力,而拆除家屋,則是涵蓋了許多複雜、糾結的因素,是自願但迫於無奈。
「在全台一體適用的政策裡,只要到了蘭嶼就會長得不一樣,明明全台都有傳統家屋現代化政策,但到了蘭嶼就會是全面性的拆除;又或全台皆有退輔會農場,但蘭嶼的性質就和其他退輔會農場不同。而蘭嶼的特殊性高,有3個不可控的因素強化他的特殊性存在。」林嘉男教授表示,第一,山地原住民,由於是非主流社會,因此當時統治者認為較可以犧牲;其二,離島,相對於台灣本島,距離較遠,較無直接影響;第三,軍事管制,一條鞭的控制模式,執行各種政策較為有效,他認為,這3個因素是在做完研究調查後的推論,不論是傳統家屋拆除、核廢料儲存場址選址等,所有巧合都發生在上述的3個關鍵因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