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資本主義新階段」,薩森是這麼描述的
我主張,眼下正在成形的,與其說是掠奪成性的菁英階層,不如說是掠奪性的「形構」(predatory “formations”);此形構雜糅了菁英與系統能力(systemic capacities),以金融為關鍵推手(key enabler),向財富的劇烈集中推進。
這一個使「全球企業增能(empowerment)到使在地民主衰退」的形構,其形成的力量,跨越了過去我們概念的邊界,「貫串本書的一道提問是,書中所討論的各式各樣案例──不受限於慣見的劃分,如城市與鄉村、全球北方與全球南方(Global North versus Global South)、東方與西方等等……」,薩森認為,系統動力運作於「更為隱蔽、地下(subterranean)的層次」,「當我們的思考倚賴慣常的地理政治、經濟、社會標記,便很難察見」。
概念的地下性
「非單純設想成一群有力的個人與公司下了決定,而使全世界的人與地方承受重大的苦果」。在書中,她所做的是「努力探究是否有別的動力在運作著」,對這種仍「未能覺察如何橫越邊界」種種力量,薩森認為,「複雜」本身就是現今世界情勢的一部分,因此,她以「概念的地下性」稱之。
或許因為這些力量是如此複雜而隱匿,薩森並未使用「新自由主義」或「帝國主義」等概念,來描述這個資本主義的新階段。書中所指出關鍵轉折的一九八〇年代,剛剛好也就是一般認為新自由主義橫掃全球的年代,薩森所指出這個時期若干的重要工具,如擴大公營事業私有化、外包、金融資本取得全球性的宰制地位、由世界銀行與國際貨幣基金(IMF;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主導世界各國的結構調整……等,也均為新自由主義的重要特色。
此外,則是帝國主義的概念,以美國為首的北方國家,藉著對全球油源的控制與美元本位體系,形成全球金融秩序,再以控制世銀、IMF與世界貿易組織(WTO;World Trade Organization)等全球經貿的制高點,藉著遍布全球的軍事力量,掃除障礙,建立依附帝國秩序的各國政權,這種「單一霸權中心」的戰略,與新自由主義的政策及意識形態相互為用,構成一九八〇年代以降,全球資本主義的基本結構。
的確,一九八〇年代以降,上述秩序產生了劇烈的動搖,冷戰體系結束,蘇聯瓦解,中國轉向資本主義的發展,WTO在一九九五年成立伊始,以全球為範圍的自由貿易協定,談判受阻,決定了其失敗的命運,全球化裂解為區域體系間,資本與國家既聯合又鬥爭的體系,「單一」的帝國秩序,遭受強烈的挑戰。我們如何看待這種對抗?好比說,在本書裡全球重要的土地掠奪者的中國,同時扮演帝國與帝國秩序的挑戰者的角色,這個世界最大的經濟體,同時又有全球產業鍊末端、依附發展的特質,以及部分社會主義的殘餘。對於薩森來說,這個剛好迎上這個「資本主義新階段」才發展起來的國家,幾乎就注定了經濟的繁榮,只會導致財富的集中,而難以分潤、形成廣大的「中產階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