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美軍一○一空降師的名言:
「一如往常,我們又被包圍了。」
─語出‧二戰‧巴思通戰役期間
一○一空降師是以深入敵後為主要任務,並以此為目標而訓練的戰鬥單位。所以他們最常遇到的戰場環境,就是陷入被包圍,奉行孤軍奮戰、堅持不退的戰術目標,待友軍加入創造致勝契機。
如果這是自發的、做好準備的,那麼孤軍奮戰並不可怕,因為他們知道友軍就在外面集結,只要堅持不退爭取時間,集結好的友軍就有機會衝進來,一舉破陣。
我和黃媽媽認識是因為三年半前,偶然的聽聞了黃媽媽的現況。當時國章已經走了廿年,我非常訝異這個媽媽還在持續她的真相之旅,這引發了我高度的好奇,我直覺會碰到一位偏執而悲情的媽媽。意外的,初次見面,黃媽媽很冷靜、思慮很清晰,也看得出來她有高度的戒心,那次會面,我們都在觀察彼此。
見面回來後,我認真的思考要不要進行這個題材的拍攝,因為這是一般傳播人最怕觸碰的那種題目。老案、軍方、無法拍攝的家人、難以獲得的經費、難以建立的觀點和相當有個性的被拍攝者,這是智商超過八十、入行超過五年的傳播工作者,都知道不要碰的冷僻題材,於是我猶豫了好一陣子。
再次和黃媽見面,我訝異的發現,黃媽媽除了追查「自己家孩子」的真相,還參與了如此多「別人家孩子」的協助,只因為出於死了這麼多孩子,家長為什麼都不作聲的悲憤。黃媽媽長期自費自力的孤軍形象突然在我腦中躍出,而且我知道,有媒體的長期加入,也許能增加一點點找到真相的機會,是的,一點點。
於是,我決定成為黃媽媽的友軍,於是,加入友軍後的黃媽媽成為一支大一點的孤軍,呵呵。
在拍攝的三年半過程中,黃媽媽一樣持續的接到軍中案件的申訴,在多方折衝、角力、鬥智、迂迴和勇敢局內人的協助之下,我們竟然能進部隊紀錄到多個案件的完整全貌,這大概是台灣媒體第一次的經驗吧。過程中我發現,黃媽媽不再只是一個處處想和軍方唱反調、只想給軍方難看的母親,黃媽媽早已蛻變成一位能夠冷靜協助雙方的溝通者和保護者。時代的改變也使得軍中人權事件不一樣了,案件樣貌已經從單純的霸凌到複雜的雙方權利義務觀念的衝突,黃媽媽曾感嘆的說,每個人都是別人的孩子,何苦互相傷害。此刻的黃媽媽,只有愛沒有恨。
於是我請黃媽媽將協處過的案件整理出書,但故事的複雜和軍中事務的專業,使得文字化過程遇到了極大的困難。還好,在好友、前客家台台長、優秀資深媒體人李儒林先生,同時也是孤軍紀錄片的主題曲《微光》的作詞者,挺身而出、兩肋插刀的書寫下,得以完成這本台灣第一部的軍中人權實例專書,過程中特別感謝何榮幸先生和玉山社團隊的協助,終於,友軍的不斷加入,使得這隻孤軍更加龐大了。
我們繼續堅持,並相信友軍就在不遠處,希望這次是「巴思通戰役」而不是「衡陽保衛戰」。
*作者陳碧娥、李儒林,陳碧娥人稱「黃媽媽」,1995年大兒子黃國章在軍中離奇落海死亡的事件,開始踏上了尋找真相、對抗軍方、爭取軍中人權的漫長路程。李儒林為資深媒體工作者,現任職於公共電視。此文作者汪怡昕為紀錄片《少了一個之後─孤軍》總導演,選自《21通電話:阿兵哥的深夜求救》推薦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