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部外冷內熱的電影,再加上之後集大成的《霧中風景》(Topio stin omihli),是安哲羅普洛斯的全盛時期。他跳脫了早期挑戰觀眾耐性的超長鏡頭,進化為意在言外的深情凝視。
點石成金的關鍵,在於托尼諾.谷耶拉(Tonino Guerra)。安哲羅普洛斯晚年回顧跟谷耶拉前後二十餘年的完美合作,感嘆這位編劇根本就是他的精神分析師,這應該是來自導演的由衷讚美。
谷耶拉是一位義大利詩人,他少年時代表達自我的工具原本是畫筆,但是二戰期間被囚在德國集中營,畫圖變成不可能,於是轉而發展語文的表達。他在牢裡以跟獄友講故事聞名,戰後也順理成章成為作家。義大利戰後的那幫作家,基本上就是新寫實電影的催生者,谷耶拉自然也開始幫電影寫劇本。
在戰後的義大利導演當中,跟谷耶拉關係最近的本來是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他們倆是隔壁漁村的小同鄉,但或許因為政治理念上的傾向,谷耶拉生涯前十年主要是跟共產黨員背景的安東尼奧尼(Michelangelo Antonioni)合作,《過客》(Passenger)之前,安東尼奧尼幾乎全部的作品都有谷耶拉的心血。
沒跟安東尼奧尼工作的日子,谷耶拉陸續幫羅西(Francesco Rosi)和塔維尼兄弟(Paolo & Vittorio Taviani)等義大利導演,在那些年裡發光發亮。好友費里尼終於也等到谷耶拉的檔期,陸續合作了《阿瑪柯德/我記得》(Amarcord)和《揚帆》(E la nave va)等三部電影。
一九七○年代末谷耶拉去了一趟蘇聯,意外展開他的「俄國時期」。認識後來的妻子蘿拉,也與她在莫斯科電影製片廠的同事塔可夫斯基(Andrei Tarkovsky)有機會深交。兩人惺惺相惜,這段友誼幫助塔可夫斯基離開蘇聯,來到歐洲的西邊,搭檔合作拍出了《鄉愁》(Nostalghia)。
幫助塔可夫斯基離開蘇聯
谷耶拉堪稱史上作品最多的編劇,總共參與了上百部影片的製作;他自成一格,怡然隱逸於安東尼奧尼、羅西、塔維尼、費里尼、塔可夫斯基和安哲羅普洛斯這些大導演的龐然身影後。有如他在《塞瑟島之旅》中創造出來的薰衣草老人,從不起眼開始,隨著片中導演和觀眾惻隱好奇的視線關注漸漸入戲,轉虛為實的奇妙一瞬間,正面抬起頭說:是我。」
*本文原刋《新新聞》1651期「夢工廠廢料」,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