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島第一次看到中國人的模樣
在高雄與哥哥分手後,我搭乘運輸船從基隆出發。為了躲避潛水艇的攻擊,運輸船沿著中國大陸、朝鮮半島外海淺灘航行,朝日本前進。抵達門司港時,已是我從基隆出發後的第二十一天。
中途一度停靠青島,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中國人。他們群聚在碼頭,臉和身體都很黑,看起來像是好幾年沒洗過澡。我在青島停留約一週,心裡開始不安地想著:「日本與中國展開戰爭,無異是犯下大錯。」眼底所見,中國人顯然過著極低水準的生活。衛生觀念等等,和日本人天差地遠。與這種生活條件如此嚴酷的民族打仗,應該不會贏吧!我認為,昭和時代的政治家和軍人,如果能夠多多了解中國的文化、社會及民族性,應該就不會發動那場戰爭了。
在東京大空襲中奮戰
一九四五年二月,我到位在千葉縣稻毛的陸軍高射學校,接受所謂的預備士官教育。很快地,三月十日的一場大戰役即將到來。那就是東京大空襲。面對B-29大隊空襲帝都東京,我們的部隊不斷用高射砲猛烈回擊。在日本幹部候補兵一片慌亂之際,我這早已習慣防空實戰的台灣人顯得驍勇善戰。燒夷彈碎片劃過我的鼻子,不過運氣很好,只是輕傷。在這場戰役中,直屬高射學校的小隊長陣亡了。我立刻挺身而出,代替他扛起指揮工作。
隔天就接獲命令前往東京東部,負責整理被炸區域和災民的救濟工作。災區工作最重要的就是確認死者名單。當時我才了解到,坐鎮現場指揮的重要性。這段經驗後來在我擔任總統,處理一九九九年的九二一大地震時也派上用場。
之後,我被分發到名古屋部隊,那裡也是受到美軍猛烈轟擊的地區。尤其是美軍最後一次轟炸名古屋的那天,將附近工廠整個炸到片瓦不留,現在回想起來真是悲慘至極的景像。名古屋城一帶被美軍炸成一片焦土,我們只能在城的後方搭起帳棚,野營過生活。
八月十五日的玉音放送,我的確聽到了。播放的聲音很小,內容聽不清楚,旋即長官宣布,日本已經投降了,戰爭結束了。坦白說,我還記得當時的反應是鬆了一口氣。不過,完全不清楚以後日本會變成怎樣。兩三天後,我提出要求回京都,長官很快就批准了。回到京都帝國大學之後,沒過幾天便收到通知,要我去領退休金──一筆可以讓我在日本生活一年的大數目。可是,家鄉的祖父不斷催促我趕快回家。我也非常擔心故鄉的情況。
胞兄陣亡六十二年後,靖國神社兄弟再會
京都一帶台灣人並沒有什麼準備返國的規劃,同時期在東京則有台灣友人聚集在一起,計畫從浦賀5返國。於是,我決定到東京,借宿在新橋車站附近同樣來自台灣的陳姓友人家,等待搭船出發。附近都是廢墟,只有陳先生的家孤單矗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