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魯迅活在今天,他會是激勵中國人埋葬共產專制的最響亮、最有力、最一箭到位的聲音。
魯迅今天被許多人批判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是他的左傾和加入左聯,而胡適則堅決反共,於是再以此「捧胡貶魯」。但這也不盡公平。
在當時的情況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真正清晰共產主義革命是怎麼回事。即使在歐美,文化人中也是推崇、支持者占大多數。胡適也不例外,1926年他去過一次蘇聯,回來就說蘇俄是「空前偉大的政治新試驗」,甚至對社會主義歌頌到這種程度:「18世紀的新宗教信條是自由,平等,博愛。19世紀中葉以後的新宗教信條是社會主義。」直到1945年,胡適還給毛澤東拍電報,希望國共兩黨能像美國兩黨那樣輪流執政,跟馬歇爾一樣昏。
那個林語堂就更嚴重了,不僅當年歌頌張學良發動的「西安事變可以說為聯合戰線鋪好了道路……沒有西安事變,中國的抗戰是準備不足的」;甚至認為,共產黨的崛起是中國民主的基石。而魯迅在西安事變之前就去世了!
1953年胡適在台灣就以前對社會主義的認識而公開認錯。林語堂後來也改變了想法。而從剛加入左聯就跟其領導人在思想上有很多衝突的魯迅,如果不早逝,如果了解到蘇俄暴政的真實,他也一定(!)會像胡適那樣認錯,因為他是追求真理的人,絕不會知錯之後還「一條道走到黑」。連做過中共總書記的瞿秋白和陳獨秀後來都真誠地反省了,更何況從一開始就不滿他們的魯迅。
更重要的是,我相信,魯迅絕對有認識共產歧途的能力。像陳獨秀,晚年追悔自己信奉共產主義的錯誤,又回到推崇英美個人主義的道路。魯迅題過「人生有一知己足矣」的摯友瞿秋白,如不被國民黨殺害,也會像陳獨秀那樣公開認錯;他那篇《多余的話》已透露清晰端倪。他們這些人,有錯誤、有時代背景而導致的認知局限,但他們的追求是非常嚴肅真誠的、不會因功利而壓倒理念的。所以,我一點都不懷疑,他們認識到錯誤一定是敢於承認和糾正的。
深知魯迅,也了解共產黨的胡適說得很明白,「魯迅若不死,也會(被)砍頭的。」所以做出這種判斷,胡適曾跟《五四運動史》作者周策縱說過:「魯迅是個自由主義者,絕不會為外力所屈服,魯迅是我們的人。」這個「我們」當然是自由主義陣營。我對胡適這句公正評價魯迅的話充滿感激和敬意!這也是對我自己認定他倆是一對思想孿生兄弟這個判斷的佐證!
魯迅左傾,還與國民黨殺了許多左翼作家(尤其是他珍重的好友柔石、瞿秋白等)有直接關係。而且國民黨不僅禁過魯迅的作品,還幾度追捕他本人。當年在中國的時候,由於對共產黨痛恨萬分,我對國民黨曾有相當好感。但近年來隨著對國民黨在中國和台灣的白色恐怖的更多了解,越來越感到,他們其實曾是一個小希特勒政權,盡管曾經反共、反紅色政權,但從本質上講,同樣是踐踏生命的意識形態。尤其是到台灣以後,蔣介石一路打著「反共、反攻大陸」的旗號,實施嚴酷的專制獨裁。由此我對魯迅當年的加入左聯也更多了一分諒解。當然,無論如何,加入左聯是魯迅對「紅色恐怖」缺乏了解的一個重大思想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