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碰觸到敏感的死刑議題,製作團隊難免擔憂讓司法界人士有「外行人裝內行」之感,因此陳以文及張哲龍主動聯繫司改會及廢死聯盟,透過大量閱讀相關資料,以及實地訪談曾被判死的司法受害者蘇建和及徐自強等人,了解死刑犯的心理狀態及真實監獄情形。
徐自強曾說:每天燈暗時才知道明天又可以再活一天
問起所有訪談中是否有印象最深刻的片段,陳以文沉思片刻後堅定地說「有」,他提起日前獲判無罪的徐自強曾說過「每天燈暗時才知道明天又可以再活一天」,由於台灣被判死刑者並不知道死刑何時執行,因此從被判死的那天起,他們的人生便陷入了無盡的等待中…。
聽到鐵門聲就先換衣服 關上鐵門再換下
「所以你就一直等著,今天好像開鐵門,有人要來提人,因為一般進出不會開大鐵門,一定是有一群人那時候會開鐵門,我記得在徐自強的訪談裡也好、紀錄他的文章也好,這段是印象很深的,那時候執行死刑是晚上嘛!所以每天晚上如果有人開大鐵門,他就會覺得是不是我?是不是有人要來提我?他就會穿好衣服,等那些腳步聲走了,提了別人、關了鐵門,他又會把衣服換下來。」這段深植於陳以文腦海中的訪談,化為劇中死囚更衣的橋段,這「死前穿新衣」的習俗融入,成為雨果小說文字外、這個舞台劇的一大亮點。
「所以在那樣的生活之下,他很容易形成我就好好地過這一天,因為你也沒有別的選擇,雖然這一天你是被關在監獄裡,但你也只能好好過這一天…」陳以文認為這是一件相當反諷的事,他說許多活在自由空氣裡的人,常常用這句話來形容自己的生命觀,彷彿這樣講頗有智慧,或能藉此獲得5分鐘甚或幾小時的好感受,但卻不像死刑犯每天必須真的面對「最後一天」的處境,但他在徐自強身上的確看到了這樣的智慧,「他(徐自強)就真的顯現出這樣的智慧,你會感覺到他的確這樣子實踐地,不管他是主動還是這場悲劇讓他變成這樣,但他的確是用如何『過好今天』來過日子。」
與徐自強的對談,也是陳以文第一次那麼貼近受刑人,進而改變他許多想法,「聽到這個事情的時候還滿震撼的,因為我們大部分的人平常不會太關心司法或者受刑人,也就很自然地像雨果的小說或者劇情中提到的,我們就會當他們『本來就是一片空白』。」
從法國雨果到台灣舞台 加入人情味
在編寫劇本的過程中最困難的部分是什麼?陳以文說還是「貼近台灣」的部分,由於雨果的原著作品有著很強的文學性,但如果照單全收,很容易變成主角不斷朗讀文字的狀態,要想辦法轉化為事件、變化成人的感受及反應來呈現,因此最困難的就是從第一版改到第二版時,既要保留雨果的文學性、又要加入台灣的人情味,漸漸的,朋友、媽媽及妻子等原著中並未真實出現的角色才會出現,「裡面最打動我的地方並不是一個人的部分,很多地方是因為主角與人接觸才感覺到,透過戲劇與人的接觸才感覺到的情感狀態,才會往舞台劇的方向編寫。」
不是講大道理 戲劇就讓觀眾用情感去感受
即使原著及劇本中都傳達出濃濃的關懷及對死刑的反思,陳以文卻擔心會變成一齣「講大道理」的戲劇。他說,既然透過戲劇就希望能讓觀眾用情感去感受,至少未來在面對類似事件或是法規上爭議時,觀眾可以因為曾經感受過小說或戲劇,而能用不同的角度及多一點的理性來看待這件事情。好比劇中加入原著中並沒有的死囚與受害家屬對談,就是讓現實生活中難有交集的兩端能在戲劇中對話。
採訪後記:聽著劇中淺顯易懂卻透著許多哲理的對白,我的腦海中竟浮現許多過去採訪過的受害家屬或者受刑人面孔,也許就像陳以文說的,死刑犯從來都不是「一片空白」,他們和所有人一樣,都是有血、有肉、有著思想和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