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歲,大多數投身電影的人,還在攢人脈、熬資金,他已經拍了兩部長片;26歲的出道作《路邊野餐》,成本只有20萬(人民幣,下同),成果被譽為「奇片」,在第52屆金馬獎,以壓倒性的票數拿下最佳新導演獎、費比西影評人獎,出征歐洲,也在盧卡諾影展、南特影展大放異彩。
如今來到29歲,他交出第二支長片《地球最後的夜晚》,手上預算翻到5000萬,合作演員從鄉村小鎮的素人,變成湯唯、張艾嘉等一線影星,今年5月遠征坎城,放映後,全場觀眾起立鼓掌3分鐘,影評人紛紛探出頭來,讚嘆他的電影有魔法,更讚嘆他拍了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鏡頭。
來自中國貴州小鎮凱里的畢贛,學拍片到現在,大概才10年,已經在國際影壇叱吒風雲,讓人不禁想問,他的人生怎能這麼順遂?
假若回到幾年前,畢贛聽了這問題,泰半會微微一笑,用他慵懶夾帶慧黠的表情,給你一個否定的答案。
那時的畢贛,剛從山西傳媒學院畢業,回到凱里老家,跟攝影師朋友合開婚攝工作室,一筆案子300塊,一個月只接得到2、3單,但店面月租就要600塊,不用特別算,都知道是慘虧,不到一年就倒閉。
困頓的那一年,畢贛埋首創作,寫出《路邊野餐》的劇本,「其實這就算對生活的逃避了,我的朋友可能讀研究所,但我不喜歡念書。」凱里在他口中,是中國四、五線城鎮,家裡人看這小夥子不務正業,整天寫些看不懂的東西,自然心急,「我奶奶還叫過我去啤酒廠上班,她不知道我在做電影,只覺得我總在家待著。」
《路邊野餐》描述鄉下醫生陳升,坐牢後9年後回到凱里,妻子過世了,同父異母的弟弟老歪整天胡混,連小姪兒衛衛都被老歪賣掉;為了找回衛衛,陳升踏上追尋的旅程,診所的同事趙醫師,則要他順道把信物帶給老情人。
陳升坐上火車出發,穿過山洞,卻岔進夢的領土蕩麥,那裡時空交錯、虛實難辨,小衛衛、長大的衛衛、陳升、老情人的身影,時而交疊,時而分離,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畢贛建構出一個虛幻的空間,信手捻來的詩句像酒,讓人一點一點,喝著就往裡頭走去;小酌的節奏很古典,用宋詞長短句架構,當作剪輯的節奏,在黔東南的亞熱帶酒館裡,微醺地對著他拍手。
即便以小眾電影的角度來看,《路邊野餐》也陽春得可以,製作成本這裡湊、那裡借,20萬,卡司只有郭月一個職業演員,剩下的,畢贛找親戚、找朋友,擔綱主角的陳永忠,是他小姑丈,從他還在學生製作時期,就一路相挺到現在。
就這樣東拼西湊的一部片,讓他橫掃國際影展,悶濕的南方小鎮,沒有什麼藝文資源,卻滋養出這株奇葩異卉。2015年,畢贛來到台灣,不只拿走金馬獎,也帶著《地球最後的夜晚》初期企劃,在金馬創投會議找到先期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