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鄉村的真實情況,對一般西方讀者是異常陌生的。即使是當今富裕起來的中國城市人,對此也所知甚少。筆者只看到幾位學者在回鄉探親後,在網絡上驚呼: 「 故鄉在淪陷。」而陳光誠的傳記,以自己成長的經歷,細緻深入地展示了中國農村的凋敝破敗,以及農民生活的壓抑與艱辛。
西方人用各種語言饒有興趣地複述陳光誠的故事:他出生在充滿大規模政治暴力的瘋狂的文革時代,是貧困鄉村文盲母親的一個失明的嬰兒。那裡的大多數盲人,幾乎終生不曾離開自己家鄉的範圍,而這位飽受歧視的中國盲人卻決意改變自己的命運。
西方讀者驚喜地發現,這位自學成才的赤腳律師,不但有著頑強的自學能力,更有著中國人罕見的挑戰社會不公的使命感。他在山東農村,發起了反對腐敗、污染、強迫墮胎和濫用權力等公開行動。
法律維權之路被中共堵塞
曾因八九民主運動被鎮壓而一度絕望的中國知識分子,在2003年之後興奮地發現,他們找到了 「 維權 」這樣一條為人權抗爭的新路:通過代理案件來維護弱勢者的權利,以法律形式與專制體制抗爭。當時很多西方人也看好維權運動,以為中國人可以在沒有民主制度的情況下先搞法治,維權運動因此被視為政治轉型的一種積極力量。
從事以法律維權的行動,也是捷克民主人士、前總統哈維爾在《無權者的權力》中提倡的。哈維爾說: 「這些人(不同政見者)的工作是建立在法律原則基礎之上的:他們公開地工作,毫不掩飾;他們不但堅持他們的行為與法律一致性,並且堅持尊重法律是他們的一項主要目標。這個法律的原則為他們的活動提供了構架及出發點。」
看起來,這是一條比較穩當安全的抗爭之路。由於維權運動的政治性比較弱,其行動都在中共自己制定的法律範圍之類,似乎不太可能被打壓。
陳光誠走的就是這條看起來實際可行的維權道路。他曾徵集四萬名村民的簽名,把嚴重排污的造紙廠告上法庭;他曾控告北京地鐵違法對外地殘疾人士收費,獲得勝訴;他曾揭露臨沂市政府非法強制墮胎;……。
然而,中國不是捷克,中共不是捷共,中國極權主義的控制體係比東歐更為嚴厲。即使是被認為相對安全的維權道路,也被當局強行堵塞。陳光誠確實如哈維爾所說的那樣, 「不做超出法律之外的抵抗行為 」 。他並沒有提出什麼以政權為訴求的政治綱領,而是實實在在地做對社會有益的改良事業,但他所做的一切,使他遭受當局不斷升級的懲罰。
此書中令西方讀者不寒而慄的場景不少,例如,陳光誠被綁架,被暴徒毆打,他和他的家人長期處在被剝奪自由的恐怖氣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