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我們從研究獎勵的層面來省思(例如頂尖大學計畫),如同國內學者周平教授在〈頂尖大學計畫勿成為血鑽石〉提及:姑且不論頂大計畫裡層出不窮的經費核銷弊端,也暫不談頂大計畫中對學術資源的分配不正義,就算這些大學的所有教授們真的卯起來拼研究、寫論文,也不過是使臺灣掉入後殖民的學術生產邊緣位置,一味附和西方I級期刊的學術評鑑體制,只是生產出大量沒有原創性、缺乏本土關聯性和沒有學術社群對話條件的期刊論文而已。更何況,這些學術型計畫所預設的績效主義,不僅讓學術研究速食化,而且還牽涉到學閥學術產製系統的龐大利益與權力傾壓。凡此種種,終於爆發了多個論文審查或內容作假並嚴重傷害學術誠信的醜聞。
歷數過去二十年來的諸多高教大型計畫的亂象,教育部在2017年4月14日公告「高等教育深耕計畫」草案中,似乎有了不一樣的改變契機。雖然這是臺灣繼「頂尖大學計畫」、「教學卓越計畫」、「教學資源中心」等大規模輔助大學計畫案以來,又一次的轉動全臺灣各大專院校神經的補助案,但重點是這次教育部三申五令地向各大學宣導:深耕計畫除少數必要成效採KPI評鑑外(例如修習程式設計課學生人數的達成率),其餘均不須再列KPI了。
但有趣的是,臺灣各大學在跑了近二十年的教育部大型計畫之後,似乎已經忘了如何在沒有KPI的指引之下撰寫和執行計畫了?因此,當2018年初公布獲深耕計畫補助的大學名單時,我們驚訝地發現各大專院校的計畫書內容幾乎如出一轍,且都自動列出各種KPI指標以供作未來訪視評鑑時的依據。也就是說,當教育部提出「高教深耕計畫」草案並給出一些具體方向和建議指標時,這就已經注定了大學端將選擇性地強調各大學的計畫內容會高度符合這些方向與指標,且各大學在近二十年來向教育部俯首稱臣的自我規訓與奴化之後,早已遺忘了高等教育最根本的主體性或各大學的自我定位特色了。於是一場看似要翻轉以往制式化計畫規格的「高教深耕計畫」,又再一次地淪為各大學搶奪經費資源的戰場。
由此看來,儘管前高教司長李彥儀一再強調:「高教深耕計畫是要讓學習主體回歸學生,鼓勵老師改變教學方式,重新點燃學生學習熱誠。」但是在各大學的計畫寫手眼中,恐怕只看到「創意」、「創新」、「創客」、「創生」和「創業」為句首的深耕策略和相應而生的KPI,其所著重的焦點是如何讓計畫書內容緊緊扣合著「落實教學創新」、「發展學校特色」、「提升高教公共性」和「善盡社會責任」等高教深耕計畫的四大目標,以博得教育部諸評審的青睞,提高獲獎補助的機會。但是我們不禁要問:對於教育現場中默默耕耘不問收穫的許多教師和職員而言,計畫通過之後的執行、經費核銷和結案報告,恐怕又是一場耗盡精力與血汗的夢幻泡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