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年代,杜正勝從文獻上,開始比較具體地了解共產黨的文革和鬥爭,但是讀得不多,也沒有真正的和中國人接觸過。再加上他念的都是中國的歷史文化和思想,對中國懷有很深的情懷,又對社會主義充滿了憧憬和嚮往,所以那時有人認為他有左派的傾向。
一九七○年代,保釣運動如火如荼地展開,有些海外年輕華人嚮往「祖國」(中國)的大好河山,於是回歸了,其中包括知名作家陳若曦。當時人在倫敦政經學院的杜正勝,也在思考要不要回歸,但最後的決定是否定的。
他當時想,在中國沒有親人,沒有同學,沒有敬愛的老師,沒有成長的記憶,沒有熟悉的景象…… 什麼都沒有!「現在我要回歸這樣的祖國,那裡真是我的國家嗎?我真是那裡的人民嗎?」杜正勝茫然了,思考「奉獻祖國」的意義在哪裡?「臺灣有我的親人、朋友、師長和熟悉的一切,回到那裡,去做事、去服務,才覺得有意義!」更何況,臺灣有杜正勝最想請益的沈剛伯老師。雖然討厭國民黨,雖然自認具有社會主義傾向,杜正勝最後的決定,是回到自己成長的家鄉——臺灣。
臺灣政治上的在野對抗,一直都存在。早期是個人英雄式的,例如高雄的余登發和宜蘭的郭雨新。七○年代,黨外開始串聯;七○年代末期,爆發了美麗島事件。當時的主流媒體將「美麗島」的核心人物說成萬惡不赦,後來因為《聯合報》和《中國時報》競相報導美麗島審判當事人的自白演說,談他們為什麼走上這條路,以及對臺灣各種現象的看法和不滿。這些內容刊出之後,對臺灣民主的發展,產生很大影響。
此時的杜正勝,雖然反對國民黨政權,但心態上,還是大中國意識。
八○年代中期,反杜邦和反六輕等環境保護運動,以及農民、勞工、消費者保護和教育改革等各種社會運動蓬勃發展。此刻的杜正勝,雖埋首於學術研究工作,但研究成果累積成他在學術界的實力,到了八九中國民運之後,一股腦兒迸發了出來,九○年代提出同心圓史觀,在學術界,以實際行動捍衛臺灣的本土意識。八九中國民運時,杜正勝一方面聲援這些年輕人爭取民主自由,另方面也認清了共產黨的真面目,認為中國一定要走向民主才行。九○年初,當時的李登總統要改造國民黨,先是引爆了主流與非主流之爭的「二月政爭」,接著又發生「野百合三月學運」,最後非主流垮臺,李登輝掌控了國民黨。廢除國代、總統直選、老立委退職,雖然形式上,還是中華民國的體制,但實質上就如杜正勝說的,「舊瓶子裝新酒」,總統由臺灣人民直接選舉,立法委員也都是臺灣各地選出來的代表,已經沒有中國各省的代表了。臺灣追求民主化、自由化的同時,也逐漸形成了本土化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