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南專文:無財產無遺囑,只有提包裡筆筆清楚的清華帳冊

2019-02-10 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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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包打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裡邊沒有片言遺囑,裝的是由梅親自管理的清華基金賬簿數冊,一筆筆清清楚楚地列著。睹物思人,在場者無不為之感動,有熱淚盈眶者。此時韓詠華才頓悟,梅『沒有任何財產,所有的話都在病床上講完了,所以也就無須寫什麼遺囑了。』」。圖為時任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取自清維基百科)

「提包打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裡邊沒有片言遺囑,裝的是由梅親自管理的清華基金賬簿數冊,一筆筆清清楚楚地列著。睹物思人,在場者無不為之感動,有熱淚盈眶者。此時韓詠華才頓悟,梅『沒有任何財產,所有的話都在病床上講完了,所以也就無須寫什麼遺囑了。』」。圖為時任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取自清維基百科)

就在梅貽琦病情暫時穩定,生命迴光返照的日子,最後一次住進臺大醫院特一號病房的胡適,也在醫務人員緊急施救中掙脫了死神召喚,重新站立起來。時梅貽琦在臺大醫院特二號病房住院達近十個月,此次胡適患病,入住臺大特一號病房,與梅貽琦的特二號病房對門。一對甘苦與共幾十年的老友,想不到竟在這樣的場合,以無可奈何的方式聚會,無論是胡、梅,還是身邊的親友,皆不勝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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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日,是個星期日,胡適讓祕書王志維把他對梅貽琦要說的話用答錄機錄下來,然後拿到特二號病房播放。大意謂自己的病很快就會好起來了,梅也不要著急,身上的病也很快會好起來云云。言詞懇摯,充滿了關懷與溫情。四月三日,胡適開始下床,並能在輪椅上坐半小時,疾病的危險期已經過去。之後的日子,胡適經常來到特二號病房探望躺在病床上的梅貽琦,聊一些公私事宜。其間,一生愛好為文立據的胡適深知梅氏病況和醫治情形,預感到老友將不久於人世,在交談中委婉勸梅寫一個遺囑,不論公事、私事,皆立一字據,給自己也給後人一個明晰的交代。梅聽罷並不作答,且有不悅之色,胡不便繼續勸說。後雖經韓詠華和梅貽琦之弟、專門從美國趕到臺灣的梅貽寶勸說,仍未奏效,此事遂不了了之。四月二十二日上午十一時,胡適病癒出院,行前再到特二號病房探望梅貽琦,說了一些安慰話。知梅已病入膏肓,將不久於人世,出門時面帶悲色,神情淒然。

胡適出院後,人在南港心仍在醫院,一直牽掛著梅貽琦病情,並不時到醫院探望,將情況及時報告海內外朋友。一九六一年九月三日,胡適由臺北南港寫給李書華的信中,仍提到梅的病情:「月涵去年五月底進臺大醫院,住院十五個月了,臥床已十六個月了。上星期我去看他,尚無出院之期……。」

此時的胡適沒有想到,這是與李書華的最後一封通信,以後他與梅貽琦之間反轉性的突變,就不是他生前能預料得到的了。事隔半月後的九月十九日,胡的祕書胡頌平作了如下記述:

這兩天先生有點怕聽電話的聲音;因為梅貽琦的病已經到了危險的境地,如果有人電話來,只怕是他不幸的消息。昨天下午從臥房出來,輕輕地問:「有沒有壞消息?」王志維就說:「沒有沒有。聽說梅先生的病體見好些。」

今天下午到臺大醫院去檢查身體,顧文霞、徐秋皎等都在那裡。檢查之後,先生要去看梅貽琦,但他們都勸先生不要上去,說:「梅太太同一屋子的女人在祈禱,在唱歌。現在只求上天保佑了。」先生四點半回來,很沉痛地大聲說:「這是愚蠢!我本來很想看看梅先生,他也渴望能夠見見我。他還沒有死,一屋子愚蠢的女人在唱著歌祈禱,希望升天堂。——這些愚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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