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引發喧然大波的課綱爭議,就在立法院「要求行政院教育部撤銷微調課綱」的提案表決,最終以71票贊成、15票反對,劃下了句點。
對我而言,回溯到2014年2月4日「公民教師行動聯盟」冒雨去教育部前抗議,等待了兩年多,甚至還犧牲一位少年的生命,這個表決不過就是遲來的正義,如此而已。
關於教育部的黑箱微調,陸陸續續有許多的爆料與證據,我曾在風傳媒《黃益中觀點:黑箱課綱反什麼? 五個破解教育部謊言的證據》一文中詳細列舉。就如同鄭麗君委員在院會表決前的發言:
「有哪個民主國家的教科書是由OOO、XXX所制定的?課綱微調整個過程,從檢核小組、課發會到課審會,全部過程秘而不宣,即使行政法院判決教育部應該公開相關審議資料,教育部仍拒絕公開,嚴重違反程序正義。身為民意代表,我必須說:人民有權拒絕黑箱課綱,學生有權拒絕洗腦教育!」
從教育的觀點來看,這場歷時兩年多的抗爭,紮紮實實地翻轉了教育場域的角色期待。先不論算不算是黨國威權教育體制的馴化,至少過往的教育期待是要老師跟學生扮演好社會預設的角色:老師就是好好把課教好-只要教好教科書的內容就好;學生就是好好把書讀好-這裡當然是指考試要考的書。至於其他社會上發生的大大小小議題,主流社會的期待就是「沒你們的事」。
整個校園好像是被一座高牆與外界隔開、遺世孤立。學校明明就是社會的縮影,可我們的教育卻硬生生地切斷校園與社會的連結。
所以我們這些上街頭的老師、學生,即使已多次提出教育部黑箱微調的證據,外界卻根本不去思考我們的正當性,因為我們已經早已被貼上叛逆、不乖的標籤,對抗教育部、挑戰執政當局,更是「大逆不道」!
我們不乖嗎?不,我覺得我們才是最乖的一群,我們完全在實現《教育基本法》第二條所列教育之目的:人民為教育權之主體。
教育之目的以培養人民健全人格、民主素養、法治觀念、人文涵養、愛國教育、鄉土關懷、資訊知能、強健體魄及思考、判斷與創造能力,並促進其對基本人權之尊重、生態環境之保護及對不同國家、族群、性別、宗教、文化之瞭解與關懷,使其成為具有國家意識與國際視野之現代化國民。為實現前項教育目的,國家、教育機構、教師、父母應負協助之責任。
誰還敢說教育要與外界脫鉤?老師的職責不就應該是協助學生關心社會、開拓視野嗎?
教育部為了避開對其不利的程序黑箱,始終轉移焦點至史觀爭論,甚而引發統獨的論戰,這完全不是我們當初的訴求。「反黑箱課綱行動聯盟」很清楚知道,史觀的解釋因人而異,教育場域要做的就是保障多元價值並存,至於要接受怎樣的史觀就交由學生自己去思考。
史觀本來就不該只有單一面向,龍應台在《大江大海一九四九》裡寫到:
作家黃春明說,天皇宣布日本戰敗的那一天,他的祖父興高采烈,覺得「解放」了;他的父親,垂頭喪氣,覺得「淪陷」了。十歲的宜蘭孩子黃春明,睜大了眼睛看。
是不是,剛好生在什麼年份,那個年份就界定了你的身分認同?
教育不是靈魂的禁錮,教育是自由心靈的解放。翻轉教育,翻轉的也不是表面教學方式的改變,更應該是核心的思想翻轉。著名猶太裔政治哲學家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在觀察納粹德國「猶太問題」的執行者之一阿道夫.艾希曼的全程審判後,寫出《平凡的邪惡:艾希曼耶路撒冷大審紀實》,她認為邪惡本身並非得如希特勒般狂暴,而是可以平凡無奇地展現在任何人身上,而且其發揮的作用絕對不亞於血腥屠夫。
反黑箱課綱的師生們,拒絕「平凡的邪惡」,堅持獨立思考能力,儘管在外界指責的逆境中,依然展現面對不公不義時挺身而出的道德勇氣,這是真實的品格教育。我不期待外界就此給予肯定,至少先破除「不乖」的汙名化標籤,這是思辨精神的啟蒙,也將會是未來教育的風貌。
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