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中阿嬤的兒孫都非常體貼,「長大一點忽然發現,每次我們要回家的時候,阿嬤都會走到門口跟我們說再見,她會一直看著我們,直到車子消失了才進門。」他們對阿嬤的心疼與關愛強烈到超過了萬物,只要有空,孫子們一定會陪阿嬤吃飯或看電視劇。為了可愛的孫子,阿嬤也打起精神,笑咪咪地過著充實的日子,讓生活在最平凡自然的情況中度過,沒有過分的同情,也沒有不自然的目光。
這些婦援會都看在眼裡。
社工時常去拜訪阿嬤,了解她們的生活起居、和他人互動的狀況,並連結當地醫療資源,給予阿嬤實質上的幫助。除此之外,圓夢計畫以及長達 16 年的身心工作坊,也透過攝影、談話及藝術治療等不同的方法,陪伴阿嬤放下過去的枷鎖,找回生命的能量。在秀妹阿嬤的告別式中,諮商師憶起一次工作坊中的對話。諮商師搬兩張椅子給阿嬤,假設一張椅子是日本人,另一張是當年的自己,有什麼想說的話?
秀妹阿嬤不帶憤怒卻認真面對兩張椅子分別說:「那些日本人,我原諒你們了;當年的我,我也原諒你了,因為我知道,你真的不是故意被騙的。」原來她恨當年那個無知女孩一輩子,而感佩的是,經歷過社工的陪伴以及和其他阿嬤相處而得的嶄新能量後,「原諒」兩個字原來曾經如此沉重,卻也可以如此輕盈,折不斷的蘆葦在搖曳的風中,擺著最溫柔的波浪。
不可思議的魔力,讓破碎的生命有了堅強的理由
每位阿嬤呈現出來的樣貌截然不同,有堅毅獨立的小桃阿嬤,雖然獨居但將生活打理得非常好。1999年,和婦援會親自前往日本東京地方法院遞狀,面對兩次敗訴卻依舊堅強地說:「官司輸了,我的心沒有輸。」;也有天真可愛的秀妹阿嬤,搭飛機赴日時,興奮地拿免稅品簡章和身旁的康淑華執行長討論哪個化妝品比較好,看著窗外的雲,童趣地說:「好像棉花糖一樣,不知道躺上去是什麼感覺。」;同樣也有像蓮花阿嬤一樣,從不願意談慰安婦,到慢慢放下顧慮,找到力量站出來發聲。
除了丈夫,蓮花阿嬤曾經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過去,就怕別人的眼光。在工作坊與社工和其他阿嬤當朋友後,漸漸學會釋放自己,但仍不願多談慰安婦的那段記憶,不過倒是說起婚後面對自己扛起重擔養家的過去透著無奈卻又堅定的語氣。社工們從這裡看到了,阿嬤在參加工作坊前早已具備的生命的韌性與強度。蓮花阿嬤就算站出來以實際行動支持慰安婦運動後,心中還是有矛盾,她一直擔心如果被人看不起該怎麼辦,不只是平常往來的鄰居,也擔心子女的看法。面對自己母親的過去,她的女兒表達出自己對阿嬤的疼惜與理解,但之前只是隱約聽過父親提過,一直到開始和婦援會接觸後才知道蓮花阿嬤以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