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自己身為科學家,其中一個責任就是在適切的時候,給予那些面對挑戰的學生鼓勵、支持以及建議。這些年來我也和一些科學界裡的女性,發展出很深刻的友誼。當然,我還是很尊敬我當初的(男性)導師,有問題也常常向他們請益。像是約翰‧特洛特、彼德‧艾希頓、喬‧坎內爾、哈爾‧西德沃,多虧這些人的協助,我對田野生物學的熱忱才有辦法結出美麗的果實。
在田野中孤軍奮戰的數千個小時裡,大自然也給予我智慧和力量,這些禮物是我生命中的無價之寶。我常以榕樹自勉,它們獨特的韌性和生長型態,在熱帶森林的樹冠層鞏固住自己的位置,活出一片天地。它們從上而下的生長方式,也迥異於其他植物,這種植物給我上了珍貴的一課:選擇較少人走的路還是有它的好處的。身為一位在田野生物學界打拚的女人,我發現這個想法給了我許多慰藉。
下一步要怎麼做呢?在爬了二十幾年的樹、經常孤軍奮戰後,我還有辦法在科學界開拓新領域嗎?田野生物學的挑戰可不小,不論是要了解生物多樣性,還是將研究結果和管理與政策做結合,我們都才剛起步而已,而森林樹冠層裡也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祕密,等待我們去發掘。
或許最最重要的是,我們的研究數據必須要轉譯成淺顯易懂的生活化語言,讓選民、經濟學家、政治人物,以及任何可以影響自然資源保育的人看懂。我希冀我的孩子以後能夠倘佯在山林間,我也知道科學家和大眾溝通的能力,對森林保育來說極其重要。畢竟只有具宏觀遠見的森林管理政策,才有辦法改變地球的未來。
落葉,是新生的開始
樹冠上的樹葉都會歷經生命的最後一個階段:老去,或者稱為落葉。我的樹冠研究記錄了每片樹葉從樹枝上掉落的月份,此外,我也測量在森林地面上落葉腐爛的速度。從這個角度來看,我的樹葉研究算是完整的,從出生一直到死亡全都涵蓋到了。但是對生態學來說,落葉並不代表結束,它同時也是新生的開始,落在地面上的樹葉腐化分解後,重新進入泥土變成養分,再被鬚根吸收,讓樹株持續成長茁壯。
就像一片慢慢老化的樹葉,持續撰寫自然日誌的習慣,也讓我能夠回顧並再次消化過去。回顧這二十幾年來我記錄的點點滴滴,我發現逐漸步入中年的這段日子,我的思想也有許多蛻變。當我想到其他不同職業的女性時,我相信我們一定都有自己的生命故事可以分享。或許那些傳統典範人物已不復存在。我們許多人都走上這條曲折的遠路,只為閃避一路上的艱難阻礙。
雖然諷刺,但是身為女性科學家而在田野生物學中遭遇的種種挫敗,無疑讓我變得更堅強,也讓我信念更定。或許在偏遠的叢林裡,就是這份力量陪我度過艱困的田野工作,讓我在這個向來只有男性主宰的學界中堅持下來。就像一片樹葉,歷經生長、腐化、再生,我也在人生和事業的道路上,經歷層層轉變。
生命旅途走到這,我也體悟了很多重要的道理。我發現抱怨和讚嘆所花費的力氣是一樣的,但結果卻截然不同。學習擁抱生命中的美好,而非一味怨天尤人,是我人生中獲得最珍貴的一課。
文/瑪格麗特‧羅曼,林憶珊譯
本文經授權摘錄自時報文化《爬樹的女人:在樹冠實現夢想的田野生物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