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其名為鯤。
今天我們祝福別人前程遠大，常常用「鯤鵬展翅」或者「鵬程萬里」這樣的成語。
它們的來歷就在《莊子》這部書，在開篇的＜逍遙遊＞最開始，只要你展卷，便即刻映入眼簾。「北冥有魚」這節文字，令許多人醉心，大概是因為其展現的宏大境界：你想，數千里之大的鯤鵬，一飛沖天九萬里，鯤鵬的天地得有多遼闊！
不過，從現實立場來說，不可能有數千里之大的動物，無論是魚還是鳥；也不可能高升到九萬里的高空，那裡已然超乎大氣層之外，鯤鵬將艱於呼吸視聽。那麼這個開篇意義如何呢？
既然這不是現實的情形，那應該說主要是一個精神境界的形容。你感覺到隨著鯤鵬的高升，自己超脫出了平常的世界，跳出日常的格局。這是空間維度上的極大拓展。
那麼這是真實的嗎？雨果的話或許可以做為一種回應：「比大陸廣闊的是大海，比大海廣闊的是天空，而比天空更廣闊的是人的心靈。」心的世界是至大的，只是一般人們忘了去展開它而已。
當你超然上升到一個更高的境界，原來的一切本身並沒有改變，但它的意義卻不同了。《莊子》記有一位戴晉人說的寓言：在小小的蝸牛的左角上有一個國家，右角上也有一個國家，兩國之間不斷爭戰，死者成千上萬。 (《莊子．則陽》：「有國於蝸之左角者，曰觸氏；有國於蝸之右角者，曰蠻氏。時相與爭地而戰，伏屍數萬，逐北旬有五日而後反。」)在蝸牛角上的這兩個國家看來，所爭者自然非常要緊，不惜付出慘重的生命代價；然而在我們看來，這樣的廝殺實在可笑得很。為什麼有如此差異？因為我們站在一個更高的立場上觀照。同樣的道理，如果站在鯤鵬高飛所在的宇宙立場回顧有限格局中人類的種種作為，不是一樣很可笑嗎？
這不是退一步海闊天空，而是「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之後的心胸豁然開朗。
《莊子》原文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齊諧》者，志怪者也。《諧》之言曰：「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逍遙遊〉
今譯
北海有一條魚，名字叫「鯤」。鯤非常大，不知有數千里。鯤變化為鳥，名字叫「鵬」。鵬的背，也不知有數千里。鵬奮起騰飛的時候，牠的翅膀就像天邊的雲。鯤鵬這隻鳥，海水波動的時候就遷移到南海。南海，是一大天池。有一部名為《齊諧》的志怪典籍，其中記載：「鵬遷移到南海，擊水三千里，而後盤旋上升九萬里，乘著六月的大風飛去。」
注釋
冥：通「溟」，海。
摶：拍。
息：風。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野人文化《世界越亂，心越靜──讀《莊子》就好》
責任編輯/潘渝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