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金珠專欄:寒梅奇酸下午茶

2017-02-11 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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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奇酸的桔子茶,有母親的滋味。(洪金珠攝)

寒梅奇酸的桔子茶,有母親的滋味。(洪金珠攝)

冬天在庭院裡洗掃,準備迎春過個記念母親的農曆年,做累了庭園裡的粗重工作,坐下來喝個下茶如何?無蝶一家中午都不開火,但一定有點甜點當下午茶,無蝶一家的下午茶時間,準備跟大家談談人生過午的心情,有甘也有苦的人生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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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年過中年的朋友,多數經驗過人生無數的變化,別離、搬家、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等等。我也不例外,想起人生中最令人難忘的下午茶?過於十三年前陽明山上與老母同飲的「蜂密金桔子茶」了。那複雜難盡,混合著蜂蜜發酵的酸味,一到過農曆年就讓湧上了心頭。

一家老小喝著下午茶。(洪金珠攝)
一家老小喝著下午茶。(洪金珠攝)

十三年前的台灣農曆年,我專程回台與老母團圓,攜她一同上陽明山洗溫泉吃年夜飯。我們上山得早,記得在吃年夜飯之前,店老闆先為我們準備了一壼加了蜂蜜的金桔荼,那是我們母女在台北互相道別的下午茶。那天年夜飯,吃些什麼我全忘了,但蜂蜜金桔子茶的酸味一直留在心頭。

那天大年夜的傍晚,我們母女像一對少女般,在溫泉旅店的庭園玩盪秋千,談論著我的童年及剛過世的父親及大哥。吃了母女兩個人的年夜飯,翌日一早,我如預定的行程,攜著老母同乘赴日的班機,把老母送到轉機口讓她回到巴西與哥嫂團圓後,我即在東京國際機場出關繼續我的新聞人生。

我們母女一別十三年當中,我去南美尋母一次,這已是四年前的事了。電話中,老母依然健朗,笑言美面,但記憶力顯然退化許多,但整個人反而變得有趣。當年與母親喝的金桔子酸味,至今仍令我深深懷念。談到母親的酸味,喜歡文學的人多會想到『金瓶梅』裡王婆茶舖裡賣的「梅湯」,怎奈我與無蝶,屬於胃酸過多的人,只能吃些少酸多甜或把酸味發酵轉化的甜點。

胃酸過多的人頂多只能吃一點發酵的甜點。(洪金珠攝)
胃酸過多的人頂多只能吃一點發酵的甜點。(洪金珠攝)

季節風猖狂的盛冬,正好與臘梅盛開同一時間,春寒冷意容易著涼。無蝶在風雪過後,與我努力地在庭院除雪掃地,傻酷拉則忠實地蹲座在爸比的旁邊,等候老爸給任何指令。望著這一對親愛的「父女」,覺得人生幸福不過如此。為了去除勞動後的風寒,今天下午茶是台灣的麻辣薑粉沖泡酸梅汁,裡面調點黑糖及自家釀的米酒。

這時,望見退休後一邊照顧九十四歲老母,一邊擔任森林清潔掃除工的相馬桑,開著破舊小型除雪車忙著在為森林的通路做除雪。一看到相馬桑,無蝶就熱情對他揮手,快步走近除雪實要他下來跟我們一起喝下午茶。靦腆的相馬桑,滿面笑容但嘴裡一直說不好意思打擾,但已經脫了手套走下來,期待想跟無蝶話家常。

桔子茶配麵包。(洪金珠攝)
桔子茶配麵包。(洪金珠攝)

相馬桑今年七十三歲,與無蝶同年,屬猴。一九四四年,全日本遭美軍激烈空襲中,相馬桑在埼玉縣出生。母親為他取了個期待勝利的名字,單字「勝」。這實在無巧不成書,因為無蝶也是戰況激烈的四四年出生,名字也是「勝」。更巧的是,相馬桑的母親與無蝶已故老母同年,同樣屬豬!

 今年九十四歲的相馬老母,患有老年性失智症,情況好時是念念有詞地罵兒子,不高興時是拿著掃帚趕兒子去「工作」。事實上,只要相馬家沒有人在,老母就站在廚房「開火煮飯」,有幾次老母把飯燒到冒煙幾乎失火。談到這裡,長年照顧老母的相馬桑低頭嘆口氣說:「說實在,為了照顧老母,有時好像活在地獄裡。」

桔子製成乾果。(洪金珠攝)
桔子製成乾果。(洪金珠攝)

 好在相馬桑有個孝順又懂得阿兄辛苦的妹妹,一個月回來那須老家一次代替老哥照顧老母,好讓一生未娶的長兄出門去打零工,或到外頭找老朋友聊聊天。這位嫁到千葉的相馬桑的妹妹,與阿兄的木訥內斂不同,說起話來像極了「男人真命苦」裡櫻妹的陽光版,她對我說:「人要多吃,多說話,才能把中年以後的甘苦連茶水,配著口水一起吞下去呀。妳說是不是?」

寒梅。(洪金珠攝)
寒梅。(洪金珠攝)

*作者為旅日手作生活實踐家──洪金珠,崇尚日本發酵飲食多年,研究日本廚房裡必備的各式釀造調味。最近作品《陳釀時光》,時報出版,書中提倡凡事手作的田舍生活,在每日作息中,藉由飲食來撫慰勞動的身體,再由勞動的身體,栽種飲食之所需,巧妙達到人與自然最和諧的循環,也開啟了身心合一的療癒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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