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跑去問同樣被摸過的女同事們要不要一起蒐證舉發,卻沒有人願意當那個先鋒,反而勸我:「能躲就躲,盡量不要靠近他。」但事情要是有那麼簡單,我們又何必「想辦法」躲他?
我們開始在 LINE 上面開群組,互相告知程哥的行蹤:
「他去廁所了!」
「他好像去泡茶。」
「他剛剛出門了,但沒帶錢包!等等一定會回來。」
「可能去抽菸了?」
「趁現在快去上廁所!」
「啊啊他回來了!」
「他往廁所去了!」
「妳先不要出來!」
「咦她好像沒帶手機?」
「怎麼辦,這樣她會碰到他!」
不管怎麼躲,只要在同個辦公室上班,就是無止盡的摸與被摸,畢竟這就是我們所有人用沉默換來的辦公室日常。漸漸地,放棄掙扎的人就像是他的自助餐,乖乖待在餐盤上屬於自己的那一格,任他享用;想反抗的人則像迴轉壽司,不管怎麼逃還是在同一條轉帶上,被他碰到了仍然會被吃乾抹淨,再放回轉帶上繼續轉。
每一次閃躲失敗、每一次佯裝不知、每一次的「先選擇沉默」,都讓我更氣自己。終於,無止盡的忍讓輪迴侵蝕了我的生活,我開始懼怕送走每一天,因為這代表下個無力改變的一天又要到來,而他每天仍笑笑地盡情伸手、動口,讓我感覺有一部分的自己,真的被他吃掉了,而且身為女性與下屬的意識還在矛盾中不斷膨脹,簡直就像在替他加菜。
慢慢失衡的我,終於在一次臉書留言事件中爆發。
因為工作採排班制,平常上班都會錯過人最多的通勤時間,所以我已經很久沒搭過尖峰時刻的捷運,直到有一天因為突發事件加班的關係,才在回家途中見識到宛如跨年的通勤捷運人潮,我隨手拍下密密麻麻的人頭、上傳到個人臉書,那時寫的大意好像是在講車廂裡的人多到像瘋了一樣,萬一不小心在推擠中碰到胸部,好像都是無可奈何的事。結果程哥留言說,真希望自己也在那班車上,這樣就可以盡情去碰胸部了。
就是這一則留言,讓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衝到心口燃燒,手指不由自主地在鍵盤上激動敲打起來,往加滿各大媒體好友的個人臉書上,公開了自己正在被職場性騷擾的訊息,這可是媒體圈不能說的,鮮少會被攤在陽光下的祕密。
事情,總是這樣流傳開的吧,在大家以為不會有人忍無可忍的時候。
隔天我的臉友兼部門主管威姐,這才終於願意正面面對這件事。在漆滿黃色牆壁,被橘黃色的燈光照得溫暖舒適的會議室裡,我跟威姐相對而坐。她出動心理學書中常常提到的微前傾姿勢,表達出願意傾聽的誠意,輕而易舉地打動因長期緊繃變得敏感的我,於是我真的開始忘情傾訴,把程哥不斷動手摸我、到臉書留言騷擾我的種種,一股腦全倒在了威姐的面前,我終於將這些髒東西都攤在了事發現場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