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伴侶很重要,心情也影響一切,身體狀況更能決定眼前的美食吞不吞得下去。和女朋友吃的最好,絕對不是敷衍。談到吃,離不開喝。喝,同樣是很個人化的。北方人所好的白酒,二鍋頭(編按:一種高粱酒,只取第二次蒸餾得到的液體,故得此名)、五糧液(編按:大麴白酒,用小麥、大米、玉米、高粱、糯米五種糧食發酵釀製)之類,那股味道,喝了藏在身體中久久不散。他們說什麼白蘭地、威士忌都比不上,我就最怕了。洋人愛的餐酒我只懂得一點皮毛,反正好與壞,憑自己的感覺,絕對別去扮專家。一扮,遲早露出馬腳。成龍就是喜歡拿名牌酒瓶裝劣酒騙人。
應該是紹興酒最好喝,剛剛從紹興回來,在街邊喝到一瓶8塊人民幣的「太雕」,遠好過什麼八年十年三十年。但是最好最好的還是香港「天香樓」的。好在哪裡?好在他們懂得把老的酒和新的酒調配,這種技術內地還學不到,儘管老的紹興酒他們多得是。我幫過法國最著名的紅酒廠廠主去試「天香樓」的「紹興」,他們喝完驚歎東方也有那麼醇的酒,這都是他們從前沒喝過之故。
老店能生存下去,一定有它們的道理,西方的一些食材鋪子,如果經過了非進去買些東西不可。像米蘭的Il Salumaio的香腸和橄欖油,巴黎的馥頌(Fauchon)麵包和鵝肝醬,倫敦的福南梅森(Fortnum & Mason)果醬和紅茶,布魯塞爾的歌帝梵巧克力(GODIVA)的巧克力等等。魚子醬還是伊朗的比俄國的好,因為從抓到一條鱘魚,要在20分鐘之內打開肚子取出魚子。上鹽,太多了過鹹,少了會壞,這種技術,也只剩下伊朗的幾位老匠人會做。
但也不一定是最貴的食物最好吃,豆芽炒油豆腐,還是很高的境界。義大利人也許說是一塊薄餅。我在拿坡里也試過,上面什麼材料也沒有,只是一點番茄醬和起司,真是好吃得要命。有些東西,還是從最難吃中變為最好吃的,像日本的所謂什麼中華料理的韭菜炒豬肝,當年認為是咽不下去的東西,當今回到東京,常去找來吃。
我喜歡吃,但嘴絕不刁。如果多走幾步可以找到更好的,我當然肯花這些功夫。附近有家藐視客人胃口的速食店,那麼我寧願這一頓不吃,也餓不死我。
「你真會吃東西!」友人說。不,我不懂得吃,我只會比較。有些餐廳老闆逼我讚美他們的食物,我只能說:「我吃過更好的。」但是,我所謂的「更好」,真正的老饕看在眼裡,笑我旁若無人也。謝謝大家。
作者介紹|蔡瀾
出生於新加坡,祖籍廣東潮州。大學時期留學日本,並開始投身電影業。曾居住過西班牙、南斯拉夫、泰國和澳洲,交遊廣闊,愛好品嚐各地美食。目前定居香港,身兼電影人、美食家、作家、主持人等多重身分。
從90年代專欄《未能食素》開始撰寫食經,至今出版多本飲食著作。曾推出「暴暴茶」等自創食品、主持多檔飲食節目,並擔任日本電視節目評審。2012年擔任電視臺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總顧問。
跟金庸、倪匡、黃霑並稱香港四大才子。金庸說他是真正瀟灑的人,是世界第一等風流人物。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大是文化《今天也要好好吃飯:我大半生一直研究人生的意義,答案還是吃吃喝喝》(原標題:喜歡吃東西的人,基本上都有一種好奇心)
責任編輯/林安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