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偏鄉校園裡忽然出現一個鼻梁高挺、眼睛深邃的外國人,那是多麼引人注目啊!台灣男孩楊宗翰在大埤國中擔任替代役期間,突發奇想邀請了到他家借住的「沙發客」進入學校與孩子們分享異國生活經驗。
文化衝突、溝通困難,這些孩子從一堂課裡學到了課本沒教的視野。即便不考試,也必定終生難忘!
Leah是一個19歲剛要上大學的德國小女孩,也是我目前接待過最年輕的沙發客。她在德國出生、在美國長大,並在國中的時候搬到荷蘭去。所以對Leah來說,德文、英文和荷蘭文都是母語。
「但我搬去荷蘭的時候,年紀已經有點大了,所以我的荷蘭文就有一點口音,我妹妹當時才國小,她就完全沒有這問題。」Leah說。
Leah的爸爸似乎是個研究手機通訊這類領域的教授,因為要來臺灣工作、蒐集數據,她便跟著過來。一個禮拜後,爸爸工作完要回去了,她竟然不想一起回去,反而留下來獨自旅行。
我和她聯絡上的那天,她正在屏東搭便車要去墾丁。原本想說錯過了也沒辦法,怪我自己太晚和她連絡, Leah卻說她可以玩完東部再來我們學校,於是她在東部發生一連串胡鬧的事:睡麥當勞、睡小七,還在完全沒有人的電影院裡洗衣服,一路搭便車到花蓮,準備從中橫搭便車來臺中,結果等了好一陣子,經過的司機才告訴她中橫斷了,沒辦法走。
我原本擔心這樣太麻煩,叫她直接回臺北就好,但Leah很堅持要來看學生。她還真的一路搭到臺北,又瞬間從臺北殺到臺中來住我們家,隔天我老媽再帶她去坐火車,來到雲林。
雖然她來的第一天完全沒有到班上去,因為我當天要待傳達室,沒辦法到班上幫她翻譯。不過,倒是來了好幾位剛畢業的學生,Leah就在傳達室和他們聊天、彈吉他,這樣也和學生一起玩了半天。
隔天早上,她又坐火車跑了過來(前一晚還和我老弟去唱KTV ),這次才終於有機會帶她去課堂上,聊她前幾天胡鬧的便車旅行,介紹了德國和德文,還用吉他伴奏教唱〈Hey Jude〉。
「聽到德國,你們會想到什麼?」Leah問了臺下的學生。
豬腳、香腸、啤酒......各式各樣的食物名稱從學生們口中冒出來。突然,有一個學生說:「希特勒。」
「你知道希特勒什麼?」Leah繼續問。
「就殺人魔,不是嗎?」學生回答,接著全班開始起鬨互相喊著殺人魔。
所以說,在這群臺灣學生的眼裡,德國人只有殺人魔嗎?
Leah頓了一頓,說:「我雖然在德國出生,爸爸、媽媽也都是德國人,但是從小就在美國長大,所以我以前幾乎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德國人。直到開始旅行後,才漸漸有了身為德國人的感覺。我們在課堂上學到許多納粹時期的恐怖歷史,比你們所學到的還要詳細許多,那是一段我們都不太敢面對卻無法抹去的歷史。我們這一世代的年輕人,完全沒經歷過二戰,甚至東、西德合併時,我們都還沒出生,但許多德國年輕人一生下來,就要承受這些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的歷史罪孽,這讓他們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德國人,許多人因此非常自卑,同時也有許多人變得自大,以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