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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根錯節的黑,讓以愛為名的保護成了一座牢籠
對於貝貝來說,從小就因為異於常人,而被爺爺奶奶嚴密保護,無法出門跟人互動,只能活在以愛為名的牢籠裡,這個匱乏與限制,導致貝貝非常渴望與人互動與連結,她用盡全身的氣力只為找到一個歸屬之處,啟聰學校,則是那難得可貴的伊甸園,讓她得以走出封閉的灰暗小房間,迎接遼闊的生活可能。
於是,為了不失去生命的歸所,貝貝努力滿足樂園的索取,即使是性與暴力,也全盤滿足對方,就算再怎麼討厭、痛苦與掙扎,還是不會出賣自己的夥伴,那不是因為她害怕被報復,也不只是因為內疚,而是因為失去歸屬的恐懼挾持了貝貝,導致她不能拒絕,只能接受,甚至也不確信自己有拒絕的權利,畢竟,貝貝從小被保護得非常的好,好到無法出門跟人有任何互動,就像一隻脆弱的籠中鳥。因此,她不僅僅是不敢拒絕,也不知道,或是說沒有學過要怎麼拒絕,只能跟小時候一樣,成為好好女孩,笑著扛下所有的罪惡,催眠自己所有的不舒服都只是在玩。
我更害怕外面的世界
貝貝的反應,蘊含了整部電影所想要傳遞的核心價值,意即身障人士做為無處可歸的異類,深受社會的排斥。以此來說,貝貝的遭遇,不單只是因為遭遇惡人如此單純,也不是因為她不懂得保護自己,或是不夠用力去反抗,它反應出的是整個環境中根深蒂固的袖手旁觀,不只是校園內的師生們,更包括整個社會對於非我同族的不諒解與拒絕。
為此,貝貝之所以會被拋到這個包裝成新樂園的地獄中,歸根究柢,很大的原因在於社會眾人的眼光與偏見,早已把貝貝傷害到遍體鱗傷,導致她根本無處可去。因此,《無聲》不只是想要闡述善與惡,更嘗試邀請觀影者去省思社會中所隱含的不友善,對於異於常人者來說,到底形成多大的壓力。甚至,《無聲》以此提出一沉重指控,表述這份罪,我們人人有責,人人都是結構性的共犯。
蕩婦、不知檢點、愚蠢、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社會不只對於特教生具有歧視,更會對經歷到性暴力的當事者採取汙名化的指控,而這源自於公平世界假說,人們擔心自己也會受害,為了平復自己的恐懼與焦慮,只能使用扭曲的方式來詮釋,意即被害者罪有應得,只要我不犯錯,就不會有事,解此緩解因為重大創傷事件所引發的內在焦慮。
然而,這種譴責受害者的文化,反而成為壓迫者的免死金牌,因為他知道,不管自己做了多糟糕的事,到頭來,那些社會輿論都可以幫助他從中脫身,甚至成為防護罩,讓受害者一開始就因為愧疚、羞恥與罪惡而無法開口求助,促使創傷經驗變成塵封在心底的秘密與詛咒。回到《無聲》來看,為此我們也才能夠理解,為何在報與不報之間,對於王老師會那般糾結,畢竟,他知道貝貝所要對抗的不只是過往的創傷,還有別人的眼光,而那會是烙印在心底一輩子的標記。
綜合來說,貝貝的聲不由己,在於身不由己,那套由社會環境所搭建出的悲劇戲碼,其最為難解之處在於,無窮無盡的痛苦之地,正好又是獲得認同與歸屬的重要寶地。為此,就貝貝來說,她理解到光總是潛伏了影,笑與淚更是相伴而行,沒有完美的伊甸園,只有哭笑不得的無奈現實,不管怎麼選,天堂與地獄都是並肩而存。然而,貝貝沒有因此失去希望,只是看清所有希望都潛藏著失望,面對生存的難解之題,貝貝選擇獨自吞下苦悶去逆來順受,即使那讓她的心殘破不堪,卻是確保她的歸屬感有一個地方可以安放與收拾的家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