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鐵板後,我剛直起身體,右腳蛙鞋一下子陷了下去,大腿也順勢狠狠撞到地面。為了緩解疼痛,我只能以右大腿貼地的狀態稍事休息。都是因為順利通過,一時安心大意才忽略了接下來的危險。我右腳陷入的地方正是女廁,船傾斜後廁所門脫落,變成一個容易陷入的陷阱。
我吃力的再次直起身體,用手撐著地面、經過右側客艙的兩扇門。第一間客艙是在十九日時搜索,第二間是二十日,都找到了失蹤者。
空間越來越小,小到大概只能通過兩個人的程度。我放低左肩、側躺著向前移動了五寸左右,突然視線變得非常混濁,海水也開始晃動起來,這代表走廊有堆積的障礙物坍塌。幾乎貼在地面的右肩像被什麼撞到,我如同靜止畫面般一動不動的喘著氣,豎起耳朵,不肯錯過任何一處發出的輕微聲響。
這時,柳昌大潛水員突然向我傳來蜂針一樣的質問。
「你在哪裡?」
「剛從瓶頸處退回到Y字大堂樓梯。」我喘著粗氣回答。
我也曾在駁船上負責過幾次通訊工作,嫻熟的通訊員在與潛水員通話前,光聽潛水員的呼吸聲就能判斷出水下的狀況,喘粗氣就代表潛水員感到不適,如果潛水員呼吸聲平穩,通訊員也會感到安心。一定是因為我剛剛的呼吸聲,柳潛水員才會發來質問。
「漂浮物呢?」
「有個旅行箱滑過我的膝蓋。」
「滑過?講清楚,是不是受傷了?」
「沒有受傷。」
「還能繼續行動嗎?」
「沒問題!」
「瓶頸是不是又變小了?如果過不去,把通路整理一下就回來吧!」
我用手清理了樓梯。如果腹部可以與水面保持平行,垂直順著樓梯便可以抵達三層。在四層放置好行李的孩子們會從這個樓梯到三層的餐廳和休息室。現在這個樓梯已經全部倒了下來。
我游過大堂,又碰觸到一個樓梯,這是通往五層的樓梯。我用手清理了最下面的階梯,這是將生與死分隔的樓梯,這個樓梯給了跑出去的人逃生的機會。有多少人逃出去了呢?我用手清理障礙的這個樓梯,多少人竭盡全力的用雙腳雙手支撐著爬到五層?某一瞬間,海水便從這個樓梯湧進船內,灌滿海水的樓梯,殘忍的想像湧入我的心裡和腦海。我不該是為搜救而來,我應該是為營救而來啊!應該在船沉沒以前,在海水灌進樓梯以前,抓住那些還有呼吸的孩子們的手,把他們救出來。海警和船員沒有一個人沿著這個樓梯去營救那些等待救助的孩子們。為時已晚了,在這只有二十公分能見度的深海裡,當船已經沉到海底,當所有人都被困在裡面,我們這些民間潛水員才抵達這個樓梯。
小心翼翼通過瓶頸後,我又經過三間客艙,抵達要搜索的客艙,這是得向上伸展手臂才能進入的客艙。船傾斜後,地面變成了牆,牆變成地面或棚頂。左右牆壁的客艙門自然變成上下打通的空間。船在傾斜沉沒的過程中,留在客艙的人會傾瀉到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