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16日,一艘駛向濟州島的韓國「世越號」沉沒,上百人在海上喪命與失蹤,震撼國際。時間過了3年,或許多數人已經忘記,但有許多的傷痛仍然繼續。一位在搜救過程擔綱下水搜救工作的潛水員,緩緩道出那揮之不去的陰影,以及在女失蹤者房裡搜救那最難忘的經歷......。
隨著時間過去,我並沒有變得適應搜索失蹤者的工作,每找到一個人、把他帶上岸時,我都感到陌生、害怕、痛苦和心痛。而且在民間潛水員當中,只有我眼淚流得最多,在駁船艙內角落哭泣的日子越來越多了,若有潛水員在那裡痛哭,是沒有人敢去打擾的。
曹治璧潛水員實在看不下去,對我說:「哥,別再想了,我們現在最大的敵人就是想像。做好眼前的事情就好,承擔這些已經很吃力了,你再這樣想下去會支撐不住的,知道嗎?」
「別閒著,多找點事做,整理潛水裝備也好,洗衣服也好,洗澡也好,去拉繩索也好,能看到的事情都去做,把精神集中在做事上,心情就會慢慢平復,一定要照我說的去做啊!」Bravo組員中找到最多失蹤者的崔真澤(45歲)潛水員也插嘴道。
他說得沒錯。在沉船裡找到失蹤者再把他們帶出來已經很痛苦了,如果再去想像自己懷中這個人的過往,是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眼淚的,更不要說找到高中生的時候。
事發一周年時,罹難者家屬中有人在學校牆上貼出這樣的貼紙:
春天來了,花開了。 花開得令人心痛。 好殘忍啊,這個春天!
春花雖然開得絢麗,但一經春雨過後便會掉落。
我盡量不去想像、甚至避免想像,卻力不從心。做事時會減少雜念,所以返回駁船我也不會休息,幫忙拉繩索、整理繩索或負責通訊工作,但身體再怎麼忙碌,也還是有無法迴避的瞬間。
想像讓一切變得不一樣了,我不知道失蹤者上船以前住在哪裡、做過什麼──當然現在也不知道。但僅憑抱著每個人上岸的過程,我便可以知道他們都是不同的存在。身高與體重自然都不同,每個人面對死亡的姿勢也都不同。極度的恐懼與停止呼吸的最後一刻,最後一瞬間是完整屬於自己的。那種差異,那獨一無二的特別,潛水員能透過碰觸、擁抱和一同游動時感受到。他們絕不是數字。撤離駁船後,我聽到最過分的問題是「你找到幾個人」,我在乎的不是找到的人數,而是沉船內還有多少人。
多一個人搜救就多一分希望,受傷也拒絕休息
我的小腿肌肉受損後,雖然行動有所不便,但沒有表現出來,因為只要有一名潛水員休息,就會影響到其他潛水員的順序。韓醫師幫我針灸,物理治療師幫我按摩,但還是讓人覺得不放心,也有人勸我到木浦接受精密檢查,但我拒絕了,我不想在戰鬥中因為這一點小傷就被送到後方,所以自己判斷雖然略有不便,但不會對潛水造成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