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窮雖限制了人的想像,但人總能想像脫離貧窮。誰不是為了別人的期待而努力?
還記得剛上台北工作的頭幾年,你可能連捷運站名都還不太熟,是不是該坐對向的公車也不清楚,對你來說,就算中間繞了遠路,能到目的地就行了。
你天真的以為,這個城市就如他的交通,永遠都會把你帶到你想要的地方去。 事實上,你幾乎哪兒都沒去。 你在七坪大小的租屋套房裡,看著一個又一個家裡能支撐他們出國同學們的IG。 人家邊玩邊工作,而你只能邊工作邊看人家玩。
「阿姨的女兒找到台積電的工作,聽說一進去就有五萬起薪,很不錯喔!」你媽打了通電話給你,事實上她不是要跟你更新近況,而是希望你能去更新工作近況。 你很想告訴她,你在公司有多麼努力,但想到她可能在你這年紀生了你,同時可能還有車、有房,你把這些話塞了回去。
「好啦,有機會我當然會多試阿!」其實你想講的是,為了你們,我已經盡力了。 我放棄了我想要成為國際舞者,我放棄我想要好好的沖咖啡,我放棄我想要...
一切為了擺脫貧窮。
誰不是為了每年加薪而工作?
早上9:30在螢幕前,你反覆滑動已經準備了三天的週會簡報,從小七買來的咖啡原封未動站在開放式空間的辦公桌上,工作群組的line訊息仍在右下角不停跳動。
好不容易,你檢查了所有該檢查的細節,進到會議室。
「這個操作怎麼會這樣做呢?你到底了不了解我們的用戶?」 沒有意外,主管又忘了上週他自己下的決定。 你想提出你那些你從上班、吃飯、想到睡前的方案,但你既沒有話語權又沒有資歷,一直到最後一刻,你那完美的方案都努力噎著。你告訴自己下次開會一定要勇敢一點。
你一路處理所有的瑣事,到了晚上八點,在離開前一刻,把放在桌面一個月的加薪報告叫了出來,盡力敲了幾行,描述著最近完成的專案,但再多的文字都無法證明那些你為了某一個小小的細節加班的所有夜晚。
「這次加薪再不過,我一定要離職!」可是在心底的最深處,你知道你不會。 轉頭起身,你把早上的咖啡倒掉,其中含了你的尊嚴、還有對加薪的期待。 一切為了擺脫貧窮。
誰不是為了活得像個人而活?
你不會忘記偶爾要到忠孝東路上買輕時尚的衣服,也不會忘記無印良品的襪子何時買最便宜。就算花錢買外表心痛,卻絕對不及跟高中死黨出去自己穿得最窮酸來的心痛。 買衣服,吃一餐五百元上的餐點,雖然屬於短暫的快樂,卻能提醒你至少活得像個人。至少在試衣間裡,鏡子中,你煥然一新。至少,在那方方正正的餐廳照片裡,你不會讓人看出來,在物質上你僅剩的一點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