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邊走邊哭,哭著回教室。班上的同學好像都知道了,以為是我偷陳同學的筆,但大家說什麼都不重要,因為我就要失去我的筆了。我流著眼淚,把筆從我的鉛筆盒裡面拿出來,走到陳同學的位置上。我本來想要摔筆的,但因為是我的筆,我不忍心,就放在她的桌上。
「妳不說對不起嗎?」
「我又沒偷,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轉頭瞪了她一眼,走回位置上。老師進來了,看了她又看了我,然後說:
「張慧慈,說對不起!做錯事就要說對不起,妳媽媽沒教妳嗎?」
「對不起。」
我回到我的位置上,打開課本。課本裡放了測驗紙。我從鉛筆盒裡面拿出了平常用的,一枝十元的免削筆,一字一句的寫了悔過書。不知道錯在哪裡,但就是要寫。
隔天,把悔過書拿給老師。老師打開她的抽屜,拿出了我的筆,我綠色的筆。
「陳同學找到了她的筆,所以她還妳了。等一下去跟她說謝謝。」把筆放進了百褶裙的口袋,輕拍確認它不會掉出來。走到廁所,把悔過書撕爛,沖進蹲式馬桶裡面,走回教室。
「謝謝妳還我筆。」
「不客氣,下次不要用那麼貴的筆,不然很容易被人以為是妳偷的。」
「嗯,好。」
我決定,我要當黑道,找人來打陳同學。老師還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所以只要打陳同學就好。對於小學生來說,看到別人被打時,能夠說出「我去撂人來打你」,其實真的很帥氣。我覺得,這也是一種做大事。
我在國小五年級前,就是立志要做黑道。只是我也找不到門路可以變成黑道,畢竟當時沒有黑道的一〇四可以搜尋,要加入陣頭也沒那麼簡單。加上當時我已經是個小胖子,要當所謂黑道大哥(其實只是豎仔)的女朋友,也沒那麼容易。直到五年級,我三四年級最好的朋友,住在我家外面而已,傳說他是某個黑道老大的女朋友,我興奮到不行。雖然已經分班了,我跟這個朋友還是會每天一起上學,保持聯絡。即使我從未跟她確認過,她到底是不是黑道老大的女朋友,但我相信,她一定會罩我的。
但媽媽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有心電感應一樣。某一天,我媽問突然我說:
「足ㄟ,妳是不是學壞了?」
我沉默沒有說話,只是頭低低的。
「如果妳想要走黑道,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嗎?」沒想到我媽居然不覺得這個不好。
「媽媽現在給妳兩個選項,一個是走黑道,但要做就要做到黑道老大,不可以做小弟,那是等著去死的。另外一個,就是好好讀書,不管讀到大學研究所,都讓妳讀。」
我相信媽媽是認真的,她做很多事情都是強調身體力行。
「我要讀書。」
我想了又想,當到黑道老大的機率太低了。在那之前,可能就會流血或是被砍死,還要幫忙去賣毒品之類的,太麻煩了。如果選擇讀書的話,不用太費力就可以達到,阿公還會給我錢去買書,還有獎學金可以領。以後,還可以坐在辦公室吹冷氣。而且,如果當老師,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去跟老師說:
「老師,筆真的不是我偷的。」
作者簡介| 張慧慈
從以前就很愛寫東西,因為寫東西不用成本。也很愛講話,多次因為講話受到處罰。使用語言,進而文字,是屬於我這個階層,這個世代,最簡單的事情。為了讓文字跟語言更有創意,發揮雙子座的性格,學這個學那個,曾經擁有就好,不在乎要學到長久。存錢買廉價機票,出國去玩,去工作,去做一切CP值最高的嘗試。不停的修練,提高熟練值,努力通過各式各樣的副本。相信自己最終一定可以破關,成功完封。目前在古蹟裡擔任科幻作家。
本文經授權選摘自大塊文化《咬一口馬克思的水煎包:我這樣轉大人》
責任編輯/陳憶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