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印度人民選出了第二位賤民階級總統,鄉村衰落同時也鬆動了種姓制度遺留的影響力,但賤民在工作上的待遇依然有著極大的改善空間。在嚴苛的生活條件當中,一些賤民家庭選擇將自己未滿十八歲的孩子送往難民社區工作。這群過去同樣受到印度那爛陀傳統所影響、但如今擁有與印度主流社會不同價值觀的族群,為賤民提供了種姓制度影響力之外的些許自由、食物與簡陋的住所。
這群來餐廳打工的賤民孩子月薪被分為兩份,一份在當月撥給孩子做零用錢,另一份薪資暫時由餐廳主人保管,待孩子年滿十八歲,再一次將經年累月存起來的薪資還給孩子,孩子即享有人生第一筆創業基金,也成為翻轉人生的第一步。
走進廚房的難民男人們
對旦達這輩三十歲上下,十二三歲時離開家鄉的難民男人來說,廚房原本是專屬於女性的勞動場所,但漫長的流亡生活磨去了在家時的任性,也磨去了傳統裡的磕磕絆絆,在印度成長的過程中,旦達學會了炒菜與製作被稱為「泰摩」的傳統麵食(類似花捲,但內層塗料不同)。
「剛從成人高中畢業時,口袋裡沒什麼錢,家裡也沒寄錢來,想來想去,只好到印度人開的藏菜餐廳打工。一個月兩千盧布(約台幣一千元),勉強支應生活。」
旦達笑著說。在達蘭薩拉山城的餐廳中,藏式食物已經成為一種吸引外地觀光客的商業伎倆,不論餐廳主人來自印度、尼泊爾或是西藏,普遍都能端出一兩道有模有樣的西藏料理,取決於餐廳主人聘請的藏人廚師,又或者,曾經在難民餐廳打過工、並在廚房學了一把好手藝的賤民孩子。
「在學校時我的功課不太好,只喜歡烹飪,一從成人高中畢業,我就直接搭車到德里朋友的餐館工作了。」
說話的是正在翻炒白菜的白瑪,今年剛滿三十歲的白瑪已經是四間餐廳的經理。但如白瑪一般以在廚房工作為人生志向的難民男人畢竟是少數,多數難民男人走入廚房是為了在異鄉討生活;也是為了在流亡生活裡討舌尖上的家鄉:與印度食物大相逕庭的烹調方式與佐料,使這群異鄉人無論男女,皆習於捲起袖子、為自己及朋友煮食。
在布洛三十一年的人生當中,父母都是藏人的布洛只在西藏待了兩個月,還是嬰兒的布洛就被母親托人送到印度,與當地孩子們一起長大。平日布洛看寶萊塢電影,閒暇時還能以印地語隨著電影配樂唱上那麼一兩句,一年僅數通來自雪山那頭的電話,串聯起布洛與出生地的記憶。遺傳自衛藏的嬌小身材、與其他曾經在西藏生活的難民同伴迥異的生活習慣,使得布洛成為同齡玩伴們嘲笑的「印度佬」。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又或者天性害羞,布洛選在觀光客較少到訪的達蘭薩拉山城底下,租了一間小平房經營餐廳。臨著兩間寺廟與一棟僧房,藏身在小巷裡的餐廳沒有招牌,僅在玻璃窗上貼了寫有「茶」與「炒麵」的白紙,顧客清一色是在附近學習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