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在課堂上注意到漢娜,並找她到辦公室談話。那時她身上穿著雨衣、雨帽,走得搖擺狼狽,因為太過敬畏海德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發出單音節的聲音。接下來幾星期,他們很快從客套禮貌進展到熟習彼此身體,可以肯定的,海德格是漢娜的第一個情人。他在之前則已談過好幾段地下戀情,從中吸取經驗,設計一套複雜的幽會做法,地點通常在漢娜的閣樓臥房,或在他們稱為「專屬雅座」的公園長凳。
不久海德格就開始擔心,這段感情會將他的生活弄得亂七八糟,這不是因為漢娜是個猶太人,而是由於他是已婚男子,又是漢娜的老師。如果這段戀情曝光,他的事業和婚姻都會完蛋。儘管他無意離開妻子,卻經常背著她偷情,但這次與漢娜的感情則不同以往。他在很多年後回憶,漢娜是他生命熱情之火,他沒辦法抗拒。
一年後,漢娜轉學到海德堡大學(Heidelberg University),這是為了海德格著想,如果她繼續留在馬爾堡讀書,他的處境會愈來愈困難。他沒有開口要求她離開,而是意在言外的說:儘管她是馬爾堡大學最頂尖的學生之一,卻還沒有「融入」這所學校,到其他學校就讀會比較好。對此,漢娜沒有爭論,也沒有表示抗議。但是她離開時,沒有將新地址留給他。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事,必定都是因他的建議而起。
海德格接受這種安排,不過很難熬。他不敢詢問哲學教授、漢娜的博士導師卡爾.雅斯培(Karl Jaspers)她的住處。漢娜能拜在雅斯培門下,正是海德格推薦的。後來他透過一位猶太學生古恩特.史騰(Guenther Stern),問到漢娜的住址。海德格馬上和漢娜連繫,他們再續前緣,關係就像從前一樣熱烈;兩人之間用密碼暗號、手電筒信號、充滿熾烈激情的書信與詩句聯絡。但是海德格要掌握一切細節,規定漢娜只能在他指定的時間回信,期間有好幾個星期,甚至好幾個月,都必須保持沉默。他從雅斯培那裡得知:漢娜正在和一名男學生交往——就像與海德格的關係三緘其口,她對這段交往同樣保守祕密。
差不多就在同時,海德格為了事業發展暫時停止這段感情。他的經典之作《存在與時間》(Being and Time)此時正要出版;他承認,如果沒有在哲學領域如同在個人領域完全懂他的漢娜相助,他是寫不出這本著作。他獲得升等,接替退休的胡賽爾(Edmund Husserl),成為佛萊堡大學(Freiburg University)正教授。同時,他和同事的妻子、有一半猶太血統的伊莉莎白.布洛克曼(Elisabeth Blochmann)打情罵俏、眉來眼去。漢娜因此掉進深深的絕望,她將這股哀傷寫進詩裡,有時會作詩獻給海德格。「如果我喪失對你的愛,我將失去活下去的權利,」帶著絕望悲情,她如此寫道:「我愛你,一如我們初識第一天——這你清楚,而我向來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