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本書的作者赤松利市35歲創辦高爾夫球場草皮維護公司,年收入曾超過兩千萬日圓,然而因為女兒罹患精神疾病,導致事業、生活難以兼顧,最終公司倒閉、家庭破滅,淪為社會最底層的階級。他以寫實筆法紀錄了在福島核災災區擔任「土木工人」與「輻射除污員」的所見所聞,並揭露日本社會對底層弱勢的剝削與歧視。
那天晚上,我也沒有直接回宿舍,索性在買晚餐便當的生活合作社休息區看書,待到打烊才離開。
之後回到宿舍,K已熟睡。從此以後,我每天過著清晨四點出門,晚上在生活合作社待到打烊的日子。所以,儘管我們住在同一間宿舍,但在那之後,我只有在工地才會看到K。
回到煤油暖爐的話題。由於K把暖爐搬到自己房間,我被迫在二月寒冬中的石卷,過著沒有暖氣的生活。
可能有讀者看到這裡會納悶,買台二手台電暖器不就好了?電暖器買不起的話,總還有電毯可用吧?
但別忘了,那裡可是瀕臨廢棄的老房子,要是用了電暖設備,總電源會立刻跳掉。
增加電壓也是一個方法。這點我當然知道。但這麼做的前提是必須找K商量。就算不找他商量,也得趁他在家時施工才行。
有個詞叫做深惡痛絕,完全是我當時對K的心情寫照。我絲毫無法忍受在他醒著的時間,和他同時待在那棟受詛咒的宿舍。
我已做好心理準備,與其聽他強詞奪理、指指點點,我寧可在天寒地凍的石卷,度過沒有暖氣的冬天。
儘管心意已決,但石卷的冬天實在不容小覷。我在用來代替睡衣的運動服底下,穿上我所有的衛生褲,脖子圍上毛織頸套,套上厚厚的襪子,捲著棉被睡覺,即使如此,深夜時依舊冷到難以成眠。
這樣再三嫌棄對房東很過意不去,但我必須再次強調,那裡快成廢屋了,不是冷風從縫隙灌入屋內這麼簡單,而是整棟屋子都籠罩在刺骨寒氣中。
每到凌晨兩、三點我就會被凍醒。玻璃窗發出劈劈啪啪的結凍聲響,也吵得我睡不著覺。
所以,即便首班車六點後才來,我仍不敵寒氣,提早出門。
如此這般,我過起了超克難的生活。半夜出門縮起身子以抵擋石卷的寒風,直奔離家最近車站的便利超商。在那兒買了咖哩麵包後,前往車站圓環設置的多功能無障礙廁所,坐在馬桶上,吃下微波爐加熱過的咖哩麵包,喝著熱騰騰的罐裝咖啡,直到車站開門之前,用閱讀來消磨時間。
這間多功能無障礙廁所是極好的密閉空間,比冷風直灌的宿舍要強,身穿工程專用防寒服躲在這裡,比躲在棉被裡舒適多了。雖說舒適,但也沒有舒服到能放鬆打盹。不知反覆讀過多少次的文庫本,是我當時唯一的心靈綠洲。我只能逃到書中的故事,來忘卻現實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