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孩子:「如果有一天你說出來的話,說完大家就會聽你的,你會想要說什麼?」
孩子A:「可以不要用那種可憐我的眼神看我嗎?」
孩子B:「可以不要因為我住育幼院就問我有沒有爸媽嗎?我當然有,不然我怎麼出生?」
(以狄更斯小說改編的《孤雛淚》電影劇照)
幫「忙」?
我是一個曾經任職在育幼院的保育老師,主要的工作是要教孩子獨立生活,以及替代父母,我一次上班要照顧八到十二個孩子。
這個工作狀態並沒有因為我在北部或是中南部工作差異太大,事實上,這是我們工作的常態,大量的孩子在寄養家庭的飽和中,快速地被送往育幼院,因為家庭的因素,我們在育幼院相遇。
育幼院的前身是孤兒院,起初以收容沒有父母的小孩為主,但是就我對於台灣家族系統的理解,如果只是收留一個人在同一個家族中的另一個支系,有如多一雙筷子一樣的輕易,即使不是很能吃飽喝足,但是大家樂天知命,常常共同度過困難的日子。
那孩子為什麼會被丟出來,絕大部分來自於家族系統連結度低,彼此關係疏遠,或是整個家族經濟能力都較弱,無法彼此共享資源;而在我實務上的觀察,一個家庭對於資源的掌握度以及父母的信念,關係著整個家庭能否在困難中繼續下去。
不可諱言我的父母很辛苦地把我跟弟弟養大,我的爸爸在我三歲就尿毒症開始,到後期併發肝癌;我的媽媽僅靠著單一間房屋租金的收入以及努力地四處找外快,才能在爸爸常常住院的情況下將我們養大。
某個程度上我很幸運,因為我媽媽秉持著的信念是「我要把這個家養起來」,所以她努力地撐住,看哪裡能夠賺到錢,哪裡能夠讓孩子更穩定,她就往哪邊跑,加上我的弟弟發展較為遲緩;爸爸時不時就會送急診,蠟燭兩頭燒的情況,以上的背景資料,我跟育幼院的孩子背景資料相徑不遠。
記得我就讀國中的時候,三年級要留校夜自習,家長們都會輪流處理孩子們的餐點,媽媽也幫忙去認養一周,因為媽媽有廚師執照,所以將這些餐點都自行烹煮,既能夠完成幫忙的願望,又能夠將費用節省。
傍晚當爸爸將餐點送到學校時,導師私下問媽媽那是爸爸嗎?關切地詢問了一下學生家中的情況,媽媽也據實告知。但是某一天當同學知道了這件事情在班上捉弄我,將我的筆往垃圾桶丟去,把我書包裡面的東西倒出來,並且刻意地詢問我「『洗腎』是什麼阿?為什麼要洗腎?」
導師為了要幫我平反,而要跟全班更鉅細靡遺地說這些,班上也知道都在指我,而原本不知情的同學也都知道了,那一天我很想從教室外的窗台跳下去,因為我不想要因為我不能改變的事情而遭到任何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