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代觀點:進步下的另一種迷失

2015-08-08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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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那個站在雜貨店前喝啤酒的男人,他就是其中一種典型的布魯塞爾當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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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陽光和煦的週六下午,我和D坐在他店前面的長板凳上,喝著從對面的酒吧端來的啤酒和威士忌,D邊說邊抽著菸,我看著那個站在斜對面挺著大肚腩大鬍子的中年男人,眼神盯著遠方,手拿著一瓶只要二十五分歐元的Jupiler 罐裝啤酒,大口大口地喝著,似乎是要把什麼東西填滿似的,幾分鐘後男人拎著空酒罐離開了雜貨店……

這個夏天在西歐閒晃的日子,裡意外感受到不論到了哪裡,都有一種極隱晦,難以形容的「死氣」,一種似乎在陽光下平靜無波安穩的社會裡,藏在細縫之間的某種凝滯。又當我在網路上看著台灣近來動盪不斷的反課綱新聞,想起這一年多來的學運和反核等等這種為爭取更好的社會和生活的行動時,我發現這兩種社會氣氛之間的某種顯著差異。

在這些高度進度的已開發國家,相對容易擁有在物質和公共福利上較有品質的生活,雖然說我也相信在這些國家仍有他們需要再努力的地方,但大致上一個人要可以在這裡找到一份不會餓死的工作,及基礎的生活和人權保障,相較多數的未開發或開發中國家不可否認的確容易許多。但在我們欽羨且努力向這樣的目標邁進時,這些社會裡緊接而來的是另一種「迷失」,一種似乎再也沒有什麼是值得需要去流汗爭取,找不到下一個目標的迷失。

「因為你是個外來者,所以你才會發現這樣的現象,對於從小在這樣社會長大下的人,他們是不會看見這個問題的。」D 說當他從住了十二年的以色列搬回比利時時,才突然間感受到這份已長久瀰漫在他的母社會裡的微妙死氣。

只要看看台灣及我們周邊的國家,都還在各樣的社會,人權,甚至只是基礎的公共設施,巨大的貧窮與飢餓之間奮鬥著,而現在世界上大多數的地方似乎對此都還是漫漫長路。我們欽羨著許多西歐或北歐的國家良好的社會福利,相對高額的基本薪資,進步的性別平權法令……。我們總是眼目朝外稱讚,朝內貶低自己,但我想是不是也許可以換個角度,雖然我們真的有很多需要改進,甚至氣憤為什麼努力了這麼久,已經這麼用力了卻仍無法前進半分的氣餒,但我們還能擁有可以努力的目標,即使動盪,即使顛簸,但我們的社會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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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課綱學生於教育部前(曾原信攝)

「其實不只在布魯塞爾,我們西歐人真的酒喝太多了。」D 邊喝著威士忌邊苦笑著說,然後想起那個在雜貨店前默默喝酒的男人……。全世界都喝酒,但我想在未開發或開發中國家的人們喝酒,是因為他們苦於總是要花很多力氣才能向前一點點;而已開發國家的人們一樣喝酒,但他們如今喝酒是因著似乎再也找不著可以努力的目標,不知為何而活了。

上週我寫了關於盧森堡,為何他們可以成為全世界GDP最高的國家,但我沒寫到的是,這個在金錢及物質上絕對豐足的國家,他們多數的人民是不快樂的。在盧森堡,當你有著大把的錢,除了比房子比車子外,買進更多好的東西之外,然後呢?當如果我們所追求的眼目只放在看得見的物質上時,總有一天會抵達終點,在當你已經抵達終點時,所面臨而來的,會是另一種更虛無縹緲的痛苦,毫無施力點的迷失。也許有人覺得這只是一種自我安慰的自圓其說,但我以為不論是什麼事情,如果只用非黑即白的方式討論的話,大多時候只是浪費太多不必要的力氣。

沒有人願意看見更多的人因著「不進步」社會而受傷害,而這些「憤怒」正也是讓社會前進不可缺少的原動力。但當我們正為了減少這樣的痛苦,流血流汗的時候,也許能少一點謾罵,少一點恐懼,少一點過度的詆毀自己,把這些力氣轉向眼目四方,欣賞及學習其他社會的同時,知道我們還擁有能夠改善的機會而欣慰,然後在追求物質目標的同時,知道這些都有終點。

當我置身於混亂與躁動之中,仍能在看似晦暗的背後,生出只存在於夾縫中的希望。

*作者為自由跨域藝術工作者/攝影師 ,著有《中亞,聽見邊境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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