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人都很納悶﹐難道﹐東倫敦除了殘殺女性的桀克外﹐就沒有歷史了嗎﹖看看這些旅遊團就可知﹐長年來觀光業塑造出的倫敦歷史﹐多是供人娛樂消遣用的暗巷傳奇和異人怪事﹕在過去曾供富人消遣﹐如二十世紀初東倫敦碼頭區的唐人街﹐當時以「鴉片窟」的傳奇故事出名﹐許多演藝界的有閑人士﹐就經常去那裡吸鴉片﹐享受「東方氣息」。東倫敦當時的貧窮和犯罪率高﹐被媒體給神秘化了。翻看一九二0年代的報章﹐簡直就像在讀小說﹐普通的社區被蓋上了面紗﹐「中國男人誘拐本地女人」的種族主義恐懼被媒體製造出來﹐神奇人物和潛在罪犯的故事一個個地被塑造。因此小說家也紛紛來到這裡,「尋找靈感」。來貧區尋找異人怪事﹐說穿了﹐不就是像維多利亞時期的「怪人秀」一樣嗎﹖就像十九世紀白查波的馬戲團﹐今日的東倫敦觀光業不就是一場「象人秀」嗎﹖今日的國際遊客來東倫敦消費它的奇異﹐消費它那種城市貧區特有的所謂「酷」性﹐不也是對當地歷史的輕蔑嗎﹖
至於東倫敦豐富的人民歷史﹐早已被遺忘。在開膛手傑克殘害婦女的那個年代﹐東倫敦的一百萬人口之中有三分之一處於貧窮狀態。十個孩子之中就有兩個因疾病死亡。勞動人口壽命偏低﹐勞工的平均壽命在十九歲以下。今日當觀光客對開膛手傑克的行凶細節感到好奇時﹐他們對被害者的背景和她們的生活卻一無所知。被害者之一的馬麗安尼克斯(Mary Ann Nichols)過世時四十三歲﹐已婚且育有五名子女。為維持生計﹐她兼差賣身。另外三名受害者安妮柴普門(Annie Chapman)﹐伊麗莎白史珠德(Elizabeth Stride), 和剴薩琳艾德森(Catherine Eddoweson)也是同樣背景。 .
地方歷史學家昆力凡先生(Vince Quinlivan)表示﹐「當時的倫敦是全世界最強大的﹐聲音最大的城市﹐卻有這麼多人 -- 男性和女性 -- 處於赤貧狀態。開膛手傑克的受害者為生存而奮鬥﹐她們絕非弱者。這就是為什麼歷史教育是很重要的。」
女性的抗爭史﹐以致于勞工階級的抗爭史﹐更早已被觀光業埋沒掉了。「比如一九0七年列寧和盧森堡等人曾在白查波會面討論革命的那段歷史... 比如西尼街戰役(Siege of Sidney﹐無政府主義者和警方的對峙)... 也比如一九三零年代的凱伯街(Cable Street)反法西斯運動史﹐凱伯街雖有紀念壁畫﹐歷史資訊卻極少﹐」昆力凡先生說。
這就是為什麼「開膛手傑克博物館」還沒開張﹐就已在倫敦引起公憤﹐遭到大眾抵制。一個原本可以成為第一家婦女社會史的博物館﹐竟成為倫敦最惡名昭彰的﹐仇恨女性的殺人魔博物館。東倫敦人感覺自己的歷史被扭曲﹐地方文化被當作商品般的被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