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二二八和白色恐怖,導演鄭文堂的時代劇《燦爛時光》曾讓各家不敢挑動敏感神經的電視台卻步,繞了一圈終於落腳公視,難題卻還在:拍1945和1970兩個年代,如何讓從未參與這些歷史的年輕觀眾願意坐下來看戲?
血淋淋再現殺戮刑求固然震撼,但過於苦痛沒人想看;若找當年耆老詳實口述過往,又離群眾喜好太遠。要與七八九年級觀眾溝通,怎麼追溯被教科書輕淡帶過的時光?在紀錄片和商業片的光譜間,《燦爛時光》最後定調為貼近觀眾的通俗劇情片,用人與人之間有血有肉的情感講硬梆梆的時代故事。
不願挑起更多對立 演時代生活引同理
編劇鄭心媚是六年級中段班,趕不上中壢事件,美麗島爆發時年紀也還小,寫這齣戲前,對台灣歷史事件的理解只來自課本,有如電視機前的觀眾;為寫這齣戲,她考據大量口述史料,一層層撥雲見霧,試圖寫出有別眷村故事的台灣人史觀。
她回憶,創作伊始胸中滿是怒火,因為覺得台灣竟然曾發生這麼多悲劇,自己卻一無所知,像被蒙在鼓裡;這怨怒,正如劇中天明(林柏宏飾)的一句怒吼:「你們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然而也因記者出身,隨著閱讀的觀點越多,對照兩造的控訴,怒火也化為柔軟和同理。
鄭心媚坦言:二二八是各族群共同的悲劇,避談傷害的結果,卻是沉痾難癒的族群對立。與其粉飾太平,不如攤開晾在陽光下,才有相互理解的可能。就如許多祖孫三代同堂的家庭,一個家裡可能同時有日本人、中國人、台灣人等認同,如果不理解彼此的歷史,又哪能體會別人的理所當然?《燦爛時光》光是大綱就被鄭文堂翻案數遍,最後定稿的版本,不多著墨苦到讓人爬不起來的血腥場面,而著重角色在時代氛圍下怎麼生活,以情緒互動帶動觀眾的投射心理。
融飲食進劇本 聯繫世代感情
食物是劇中重要的元素,鄭心媚將台灣飲食融入劇本,不但展現時序推移,如端午綁肉粽、七夕拜油飯等,食物也是彰顯劇中人物的身份,並表達情感的重要道具。例如,冷了也好吃的桂圓米糕,用以表現母親等浪子隨時回家的殷切期盼;米糕等不到人,隨慈母心放到發霉,無須靠演員言表,失落卻更引人低迴。又如,早年富豪仕紳多愛在風月場所交際,一道酒家菜「螺肉蒜」,則成了劇中望族家長鎮坤的最愛。
鄭心媚說,台灣媽媽不習慣把愛掛在嘴邊,為兒女加餐添飯,就是媽媽們表達關愛的方式。傳統台灣人用以宴客的私房菜,不一定非魚翅燕窩等高級食材不可,卻一定是耗時費工的功夫菜,如劇中主角李家的手路菜,就是在雞身中填塞藥材細心燉熬的「封仔雞」。
無論時代環境怎樣動亂,總還是要同桌吃飯過日子。《燦爛時光》正如鄭心媚筆下一碗慢火精燉的封仔雞,溫溫熱熱聯繫起世代的感情,沒有鋪張食材華麗調味,真摯心意卻值得品味良久。
紀錄二二八、中壢事件、美麗島事件的本土台灣時代劇《燦爛時光》,12/28(一)晚間9點於公視首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