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慧,一個在風中飄逸的孤獨靈魂,走出不一樣的路,她將難以言喻的前大半生,化成文字、化成影像,記錄自己記錄愛情同時記錄時代,在時間不再記憶逐漸消失的同時,留下絢爛美麗的光影。20歲就離鄉隻身闖蕩歐洲的陳玉慧,早已是跨界文化混血兒,不能以台灣島國思惟考量她的言行,奇特、大膽、冒進都無足以形容。就像她自認不是正常人、是野生動物。
陳玉慧撕裂自己再藉由創作慢慢癒合。
她身心承載如次巨大的深沈悲傷,可曾確實抹去?她提及有次做心理分析,被警告遭到強暴的女人,畢生都走不出強暴的陰影,「我覺得這是好大的恐嚇!」,看似沒有框架的陳玉慧,就是不信邪,就是要走出來!
沒有一個女人像她這樣勇敢,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如此直視自己所有的不堪與失落,說自己被強暴一次便了,她可以娓娓道出兩次被強暴,再加上幼童時被長輩猥褻、在異國警局報案差點又被強暴等被性侵害的恐怖經驗,她將苦難徹底翻轉為口述故事、筆下創作,不懼成為網路酸民津津樂道的八卦。身為女人,體能上永遠的天生弱勢,只有以文字挑戰、顛覆,吶喊出對男性欺淩的反抗,此生才得以平反。陳玉慧果然不凡。
被玷污的身體不再是性別祭壇上的祭品,而是經過神聖告白洗滌的潔白身軀,宛如初生。當一切已經血肉模糊,只有攤開、凝視再修復、縫合,傷痛已經昇華不再徒具記憶,肉體的痛楚早已遠去,記憶的淩遲也將終止。多年後,我們看見一個秀逸長髮飛揚,一臉溫婉微笑,巍峨行走於人間的再生奇女子。生命總有奇妙的輪迴,上一代的命運複製在下一代身上,母親因為被父親強暴而結婚,在沒有愛情的婚姻裡,卻為外遇不斷的丈夫失神喪志。強暴是上天對陳玉慧家族的詛咒,孓然一身的她早已無所畏懼。
綜觀現今兩岸女作家,論身世論境遇,相較陳玉慧坎坷命運與異國情緣,除了虹影似乎無人足以比擬(三毛和張愛玲是消逝的前人)。不論陳玉慧和虹影在小說創作上有何成就,但在文壇出發時的「身體寫作」操演,確實為她們開闢了一條鮮明路徑。身體寫作在女性主義的眼中,是一條用自身身體血淋淋的經驗,以書寫顛覆父權社會的戰術。
新女性主義的「身體寫作」是憑藉身體的寫作,在女性自己的肉體感覺和感官的基礎上來觀望和認識自己,來體驗自己從女孩到女人的成長過程,來宣洩女性的性別之累和生存之痛,女性要把自己的身體作為自己的話語之源。
近三十年前陳玉慧的開山之作《徵婚啟事》,也是1998年劉若英大放異彩的成名之作,在台灣無線電影台反覆重播下,與眼下的世間男女求偶之情毫無違和感。穿越時空的荒誕相親戲碼,仍在各地持續上演中。時光流逝,不變的是複雜的人性、高端剩女求偶的慾望窘境,陳玉慧以肉身做了後設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