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論沒有攻擊型武器的草食性動物,即使是肉食性動物,其身體長出的武器通常都較為輕便,究竟是甚麼演化原則,決定這些武器的大小?艾姆蘭循生物學理論解釋之餘,在人類的軍事學理論中,同時找到原理吻合的答案,反映出動物和人類的武器演化,都依循非常近似的邏輯。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英國工程師蘭徹斯特(Frederick William Lanchester)鑽研飛機在戰場上的價值,並撰寫著作 Aircraft in Warfare: The Dawn of the Fourth Arm,以數學計算不同戰爭模式中,軍隊規模與折損數量的動態關係,稱為「蘭徹斯特法則(Lanchester's laws)」。他認為戰爭史最重要的轉捩點,是成熟的槍砲武器投入戰場,淘汰刀劍等冷兵器,使兩軍不再近距離肉搏。
如今我們經常透過戰爭片,幻想古代戰場上的英雄人物,如何持劍以一打十,但蘭徹斯特否定這種可能。他研究指出,古戰場上甚少有多名士兵,同時手持武器襲擊同一敵人,因為這樣只會互相干擾,不利殺敵,所以士兵交戰通常都是一個接一個單挑。古時行軍又通常列陣攻擊,對戰雙方的首排士兵在前線短兵相接,首排有人倒下,站在後排伺機而動的士兵立即補上,結果絕大多數情況下,士兵都是不斷單對單作戰。
在這種作戰模式下,勝利除了取決於軍隊規模之外,士兵單打獨鬥的作戰能力同樣關鍵。整場戰役的成敗,依重前線士兵每次決鬥的勝負,因此統治者都樂於投放資源,改良士兵的盔甲和武器,以增加士兵決鬥取勝的機會。正如雄鹿為了在接連的決鬥中得勝,把大量營養輸送到鹿角上。
說到人類不惜工本的軍備投資,必定要數中古歐洲的騎士裝備。騎士都是出身鳳毛麟角的富裕階層,自小鍛練培訓;作戰時會穿上幾層防護,每層都精緻而昂貴,最裡面是防震的防護衫,之後是鎖鏈甲以降低揮砍衝擊的傷害,外層盔甲要由鐵匠逐塊鐵片打造,盔甲外再披上一塊印有徽紋的精緻長袍;戰鬥用的長矛、劍、盾牌容易耗損,以致要經常修補更換;騎士必不可少的戰馬,通常是裝備中最昂貴,要花大筆錢育種和訓練,要有處變不驚的心理質素,戰馬盔甲的造價成本,甚至超過騎士本身。
要訓練及裝備一名騎士,長年耗費社會大量資源,在生產力遠不如當下的中古時代,代價不可小覷;有如雄鹿不惜犧牲健康,也要長出重型鹿角一樣,兩者背後同時計算成本效益:只要回報豐厚,那怕再奢華的武器都物有所值。
相同的原則亦能夠解釋,何以人類和動物放棄經營多時的重裝武器 —— 當武器投資超出回報,人類便會汲取教訓,改變軍備發展方向,淘汰舊兵器;大自然會毫不留情地,淘汰掉不善於分配資源的生命。這正是現代士兵卸下重甲,而大多數動物演化出輕便武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