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涅內斯基也重新發現和推動視覺觀點的古典概念,中世紀的藝術就找不到這些概念。他做過一次實驗,在板子上畫下大教堂對面、隔了一個廣場的佛羅倫斯洗禮堂;這次實驗也為達文西的作品埋下伏筆。他在板子上鑽了一個小洞,面對洗禮堂,把畫背對著自己的眼睛。然後他拿了一面鏡子,伸直手臂,照出他的畫作。把鏡子移進移出視線時,就可以比較鏡中的繪畫跟真正的洗禮堂。他心想,寫實繪畫的本質就是把立體的景色呈現在平面的畫布上。在畫好的板子上抓到這個訣竅後,布魯涅內斯基證實平行線會在遠處朝著消失點會合。他制定的直線透視轉化了藝術,也影響光學科學、建築工藝和歐幾里德幾何學的用法。
繼承布魯涅內斯基直線透視理論的人,是另一位文藝復興時代的傑出博學人士阿伯提(1404–1472),他修改了許多布魯涅內斯基的實驗,擴展他有關透視圖法的發現。阿伯提身兼藝術家、建築師、工程師和作家,跟達文西有很多共通點:都是有錢人父親的私生子、體格健壯長得好看、一生未婚,而且從數學到藝術,一切都讓他們讚嘆。只有一個差別,阿伯提的庶子身分並未妨礙他接受古典教育。教會法不准私生子從事聖職或擔任教會的職位,他父親幫他取得特許,他在波隆那讀法律,被任命為神父,後來擔任教宗的文書。30 多歲時,阿伯提寫出分析繪畫和透視圖法的名作《繪畫論》,也把義大利文版本獻給布魯涅內斯基。
阿伯提有工程師的合作本能,而且根據學者安東尼.格拉夫頓(AnthonyGrafton)說,他像達文西一樣,「熱愛友誼」、「心胸開放」。他也磨練了廷臣的技能。對所有的藝術和科技都有興趣,他會反覆詢問各行各業的人,對補鞋匠跟大學學者一視同仁,學習他們的祕訣。換句話說,他跟達文西很像,但有一點不一樣:達文西並沒有強烈的動機去促進人類知識,因此沒有公開宣傳和出版他的發現;相反的,阿伯提致力於分享自己的成果,召集了一群有智慧的同儕,一起發展彼此的發現,推動公開討論和出版,提倡學習增值。格拉夫頓說,他是合作的大師,相信「公共領域裡的對話」。
10幾歲的達文西來到佛羅倫斯時,阿伯提60多歲,經常待在羅馬,因此他們不太可能碰面。但阿伯提還是很重要的影響。達文西研究他的論文,努力模仿他的寫作和舉動。阿伯提已經確定自己「每個字、每個動作都能體現優雅」,達文西深受這種風格吸引。「最偉大的藝術性一定要應用在三件事情上,」阿伯提寫道,「在城裡行走、騎馬和談話,因為做這三件事的時候,一定要讓每個人都覺得滿意。」達文西三樣都做得很好。
阿伯提的《繪畫論》使用幾何學來計算遠處物體的透視直線應該怎麼留存在平面上,擴展布魯涅內斯基對透視圖法的分析。他也建議,畫家可以把薄紗掛在自己跟要畫的物體中間,然後記錄每個元素落在薄紗上的位置。他的新方法不只改善了繪畫,對地圖學和舞台設計也有幫助。阿伯提把數學套用到藝術上,提升了畫家的地位,也提升視覺藝術,指出視覺藝術的地位應該跟其他人文事業一樣,達文西後來也全力擁護這項志業。
*作者華特.艾薩克森為是杜蘭大學(Tulane University)歷史系的教授,也是國際非營利組織亞斯本研究院(Aspen Institute)的執行長,曾擔任CNN的董事和《時代雜誌》的編輯。本文選自《達文西傳(達文西逝世500周年精裝紀念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