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一幅埃德蒙.貝拉米(Edmond Belamy)的肖像畫以43.2萬美元(新台幣1320萬元)高價拍賣成交。一幅並不出名的人物肖像以如此高價售出,值得嗎?
或許更會讓你覺得不值的是,肖像的藝術家你也沒聽說過!因為,這幅肖像的創作者是——電腦!這幅畫是電腦根據14至20世紀的1萬5千幅肖像畫合而成之。
說實在,我真覺得不值。
這幅肖像畫的拍賣成交,令拍賣行佳士得也感到驚訝。
這一事實向人們提出了若干重要問題:一部沒有情感的電腦,真的能有藝術創造力嗎?這幅電腦創作的肖像畫能被視為藝術品嗎?然而,只要有人願意出大價錢買這樣的作品,以上的問題還有什麼意義嗎?
另外,如果有一天人工智慧達到甚至超過了人類智力水平,那麼,這對於我們人類藝術家甚至整個藝術界又意味著什麼呢?
我們都知道,電腦早已介入到人類的藝術創作中,也包括詩歌和音樂。但電腦在做的僅僅只是模仿吧?算得上藝術創作嗎?
認知神經科學家勞倫斯(Romy Lorenz)說,這要取決於我們如何來界定「創作」。
她認為,如果"創作"意味著發現全新的途徑來解決問題,那麼,人工智慧早已做到這一點了 ——"谷歌"旗下的 DeepMind就是一例。
2017年,DeepMind的人工智慧在一場對決中擊敗了世界圍棋冠軍,它顯然在幾天內就掌握了如何走新的棋步,和應付對手的策略。「谷歌會認為,這就是創意,發現解決問題的新方法——並不是學來的。」勞倫斯說。
然而,藝術恐怕不僅只是依靠創意解決問題這麼簡單吧?
遊戲,特別是電腦遊戲,是人工智慧以創意方式解決問題的最佳領域。但紐約的計算機學教授圖格留斯(Julian Togelius)說,如果完全沒有人類的介入,只讓電腦自行「創作」,結果總是非常單調枯燥。
他舉了康普頓(Kate Compton)的作品「一萬碗燕麥片」(10000 bowls of oatmeal)的例子——電腦只能從事那種對人類來說實在是枯燥重覆性的工作。
他又舉了一個例子,被遊戲玩家熱切期盼的一款空間探索遊戲《無人深空》(No Man's Sky),這款遊戲向玩家提供隨機生成的180億萬億個星球去探索。「在《無人深空》遊戲中,你可以探索一輩子都去不完的景色各異的地方。但很多人玩過這款遊戲之後感覺其實並不是特別有意思。」
「問題是電腦生成的虛幻世界對遊戲者來說,能產生獨特的意義嗎?電腦的確非常神奇,能生成越來越多的內容,但人們總是希望有一點人的因素,這就是人腦帶來的感情和意向性力量,這是很難創造出來的。」
勞倫斯指出,真正的藝術創造力與機器生成的解決問題能力是不同的。
「藝術創意是將內心思維和感情轉化到一個媒介中,不管是一座雕塑,還是一段音樂。它是將抽象轉變成具像。而人工智慧沒有內心世界,它不需要創造出渴望或恐懼這類感情。」
所以,與其讓人工智慧來控制一切,如果人類藝術家與電腦相結合,將會產生更好的結果。
英國薩塞克斯大學的講師、音樂家艾德里奇(Alice Eldridge)博士說,我們應該將人工智慧視為「我們設計出的一個工具,就像輪子或內燃機。」
艾德里奇博士參與製造出一個大提琴,這件樂器綜合了傳統大提琴和電子合成器,使其能自己演奏。
「演奏傳統大提琴你必須使用琴弓讓其發出樂聲,而這件樂器可以自行發聲,演奏者的工作是優化樂聲,不像傳統大提琴手那樣掌控樂器,而更像一個舞者。」艾德里奇說。
「我們要用不同的方式來思考和設計我們與樂器和科技的關係。」
倫敦大學創意電腦學會的米克·格里爾森(Mick Grierson)相信,人工智慧的發展將「帶給我們更優秀的藝術作品,產生新型藝術家,和新型藝術媒介。」
2016年,北歐樂隊Sigur Rós 用電腦軟體使得他們的一首單曲不斷更新,他們在環冰島24小時巡演中一直播放。這首歌裏的每一個音樂元素都輸入軟體,由此創造出一首有現場演唱效果的新歌,每一個重覆唱段都與之前的唱法略有變化,而且還能響應外部變化。
曾經與英國已故著名歌手大衛鮑伊(David Bowie)和酷玩樂隊(Coldplay)都合作過的音樂製作人艾諾(Brian Eno)也非常喜歡用電腦創作不斷更新的音樂作品。
格里爾森教授本人曾同Massive Attack樂隊合作過,利用人工智慧重新合成他們的Mezzanine專輯,以紀念該專輯發行20週年。他們將專輯音樂輸入進電腦軟體——猶如神經網絡,當訪客來到展覽現場,音樂效果將根據訪客的動作發生變化。
有些人擔心人工智慧將可能威脅未來藝術家的生計,格里爾森教授則認為,如果有一場人機藝術大戰,機器永遠不會獲勝。
「人工智慧可能會減少那些以掙錢為目的者的創造力,但這不是技術發展的錯,而是人的責任。」
「在文化藝術創作方面,技術永遠無法代替人類,藝術家要利用技術來創作更優秀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