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北京外交部發言人看似無意,實際有意的一則關於南海仲裁案的發言提到,太平島上有中國人居住,豈容馬尼拉片面否認?所謂太平島的中國人,主要當然是指台灣的國軍,但這個發言並未受到臺北各界重視。不過,其間邏輯,不但如同民進黨與太陽花學運的關係,也如同二戰轟炸台灣的盟軍,與國民黨的關係。北京借題發揮,其動機不言可喻。
國軍收復南海,後來中共因而得以囊括南海,因此事後中共應該感謝國軍;太陽花攻佔行政院,後來民進黨因而入主行政院,因此事後民進黨應該感謝太陽花;盟軍轟炸台灣,後來國民黨因而收復台灣,因此事後國民黨應該感謝盟軍。其中時過境遷,物換星移,因而已經過河拆橋的,是第三點,如今盟軍的轟炸協助國民黨收復台灣,在台灣已經當成是國民黨與台灣敵對的行為。
從第三點已經發生的變化,可以預期國軍對太平島的立場,以及進一步為擴大對南海的立場,也正在發生變化,影射了太平島的國軍遲早要敵視中國主權,就像台灣選民此刻敵視中國國民黨政權一樣。北京外交部此刻提及太平島的中國人,豈不猶如國民黨此刻膽敢重提中美盟軍在二戰轟炸台灣?後者將會是政治自殺,於是反襯出北京昭然若揭的質問──台灣的國軍與中國的關係究竟為何?
都是為了收復而佔領,不是為了敵對而佔領,但誰能想像收復行政院的民進黨,有一天要面對行政院(會是林全嗎?)要跟太陽花學運撇清關係,指控太陽花學運是行政院的敵人?就像國民黨面對台灣選民指控,中美盟軍是台灣的敵人,或今天北京面對在太平島的台灣國軍,把當年收復南海主權的中華民國國軍,當成是太平島或南海的敵人?
不過,台灣的國防部長已經間接表態,進而讓外界預期,台灣的國軍不會反對台獨,反而還會日益反對統一,這等於是把北京在南海的夢魘化為真實。北京的外交發言人重申太平島上的台灣的國軍是中國人,無非不就如同民進黨重申,行政院是民進黨在領導,林全是民進黨提名的院長,林全若是敵視太陽花,就必須下台。
台灣的國軍在太平島是否繼續捍衛的是中國在南海的主權,因而等同於林全內閣是否繼續對民進黨效忠?後一個問題,是今天民進黨想都不會想到的問題,如果有朝一日成為一個問題,就已經是個生死存亡的問題了。就像國民黨,遭遇二戰時期的中美盟軍是不是台灣的敵人的發問,就是在國民黨奄奄一息退出歷史舞台的節骨眼。北京自己提出這個問題來,是預料末日將近,困獸猶鬥?還是拒絕國民黨的歷史重演,而要效法民進黨的寸步不讓?
*作者為台灣大學、中山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