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知識分子變成公公知識分子
簡單說,就是他老師的世代、他自己的世代,以及他的徒子徒孫的世代──只要在中國/黨國統治之下,或者只要想當個中國人,便毫無例外。
寫〈反智論與中國政治傳統〉的時候,「人民中國」正在文革,「自由中國」正在戒嚴,只餘香港一隅苟延殘喘,或寄身歐美花果飄零;四十年後,「自由中國」總算解體成為民主準國家,而「人民中國」居然從改革開放回歸二次文革,更把香港也拉來墊背。西方乃至於全世界,則為了賺中國錢跟著墮落。更重要的是,這三者受到強大新納粹中國的銳實力效應,不單激發民主制原本必然存在的人民反智,使之走向暴民反智;連公共知識分子也大量退化,成為君主制下的公公知識分子。
以前台北建國中學有個「賀校長」神話,說1949年至54年擔任校長的賀翊新「將北京大學開放的學風帶到了建國中學,廣受學生歡迎」。舊紅樓中有一塊石板,就記載著他卸任時學生的「不捨」:中華民國44年元月 赫赫黌宇 髦士三千 薰陶入座 恐後爭先 大而化之 賀公是瞻 金石貞固 永記年年(以下馬屁略)
大概念過建中的小孩子,多少都上過這個神話的惡當。賀校長神話,無非縮小版的台大傅斯年校長神話,都是苦悶時代自我欺騙的民主春夢。這跟法學界唬爛的「北朝陽、南東吳」之類的神話差不多。如今回頭看這段文才斐然的「賀公讚」,只能苦笑當時的學生把校長當成地方官,送萬民傘、德政碑。
謬士三千趨炎附勢恐後爭先
我對這些吹噓「自由開放的北大/台大/建中」神話,非但不齒,簡直痛恨。因為這些神話暗示了:自由開放是上頭施捨的,不是自己爭取的,同時作踐了「自由開放」的正常定義。
莫說民國了,您難道相信如今的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中國的世界名校」是「自由開放」?那麼許章潤的遭遇,豈非柏拉圖洞穴囚徒的悲慘寓言?而余英時的心所謂危,還真不知道要薪傳到哪個世代呢。尤其是想到台灣有這麼多學者同行、爺們校長,爭先恐後與亞洲新納粹交流,就覺得我們法律人未免太苛求許密特(Carl Schmitt)了。吾亦心所謂危,遂和「賀公讚」成「太學公公讚」一篇,以示隔海與許章潤陰謀唱和:
中華人民共和國每年每月 嚇嚇(音「下下」)黌宇 謬士三千 趨炎附勢 恐後爭先 大而話之 潤公問斬 金子真good 每天過年
*作者為輔大教授,本文原刋《新新聞》「白目豆沙包」1682期,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