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葉博文先生真的不能算熟人。但從那一刻起便直覺到:這個年紀大我一輪的「葉館長」,是個率真而可以性命相託的老大哥。見面機會有限,我只是他偶然邂逅於異鄉,相忘於江湖的小友。
我與葉博文先生真的不能算熟人。這從我究竟應該稱呼他「葉先生」還是「博文兄」,二十餘年來始終舉棋不定,便可窺見一二。台權會前秘書長顧玉珍與她那一群社運圈的姊妹淘們,居然能夠親切(無恥)地直呼他「小葉」,總令我萬分羨慕。在羨慕之餘也警覺:江湖上的「小葉」、「小劉」,清一色都是老頭子、冤大頭。我深盼不要太快成為「小吳」。
率真而可以性命相託的老大哥
我與葉博文先生真的不能算熟人。直到190年代中期,他以二二八紀念館創館館長身分走訪京都,在當地留學的我受託「罩他2天」,這才初次相識。儘管他是知名珠寶商,又在社運圈與人權團體中威名遠播,我卻一無所知。我甚至不知道,他跟我老哥在90年代初期,曾一起陪同林義雄先生苦行全台灣。如果您問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是什麼?我腦裡浮現的只有初識時的對話。
葉:「我們以前沒見過嗎?」
吳:「……應該沒有,否則我絕對不會忘記。」
葉:「也對。我長得這麼醜,很少見。」
吳:「……沒錯。嗯,像復活節島的巨石像。」
然後兩個人就笑翻了。
我與葉博文先生真的不能算熟人。但從那一刻起,我便直覺到:這個年紀足足大我一輪的「葉館長」,是個率真而可以性命相託的老大哥。然而,縱使傾蓋如故,畢竟白首如新,因為見面的機會有限。我不是他的部屬、同事、運動夥伴,更不是他的酒友、扶輪社社友,我只是他偶然邂逅於異鄉,相忘於江湖的小友。
我與葉博文先生真的不能算熟人。葉博文熱情、善飲、愛朋友,我卻滴酒不沾、討厭人多,有輕微(愈老愈嚴重)的社交恐慌症;兩者能夠交集的時空,本來就很少,或許正因如此,每次見面印象都很深。
第2次見面,是我暑假回台灣,順道去二二八紀念館回拜。當時馬英九已經取代陳水扁,主掌台北市。二二八元凶的黨國既已復辟,葉博文的館長自然愈來愈難做。我和他正在館外啜飲咖啡閒聊,一個館員快步疾走,氣喘吁吁前來通報「新任民政局長前來視察館務,神情甚是不善」云云。葉博文泰然自若,聲色不動。我江湖淺,眼看來人官焰薰天,忍不住就有氣。沒想到人一走近,卻是老學運。看到我也一愣,官威全收。訕訕地閒搭幾句,向葉保證「有困難儘管找我」,就鳴金收兵而去了。
他酒氣沖天地開車送我回家
我看著老學運/新官虎遠去的背影,竟然覺得有些不捨與寂寥感,喃喃自語:「這人想壞也壞不了,只怕在馬營待不久。」葉博文聽了說:「等他幹不下去,我請他喝酒。」於是我們又笑翻了。這一次,我的笑聲中帶著感動與佩服,只覺得葉某人威猛醜陋、溫柔敦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