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或千僖世代、網路世代的不凡,台灣的太陽花運動(大學生為主)、反課綱運動(中學生為主),大家已見識過了。香港的雨傘運動(中大學生)及現在的「反送中」運動(由年輕人運動自動擴展為全民運動),大家也見識過了或正在見識。而張翠容《地中海的春天》談中東及北非「新時代的來臨」,正是由一個廿六歲突尼西亞年輕小販一根火柴自焚所啓動,「熊熊烈火推動了無數的突尼西亞年輕人上街,他們一手緊握石頭,一手緊握手機」;這個石頭起義和中東北非前代的反抗並無不同,不同的是,「現在年輕人可以緊握手機,一個新世代的起義事件開始了。他們要讓全世界看、讓全世界思考⋯這是關乎貧窮、關乎民主、關乎自由(的事)」。
在埃及(及其他獨裁國家,甚至香港),新世代的起義事件則是由「受夠了運動」開始,年輕人受夠了穆巴拉克長達三十多年的鐵腕統治,決定突破舊式改革運動,把「受夠了」化悲憤為力量,在全國展開遊撃式抗議示威,就像「快閃黨」。張翠容說「我認為年輕人更能利用社交媒體推進靈活的抗爭行動」、「運動發展到後期,的確是由年輕人領軍,而知識分子卻停留在爭辯與爭權」。以上六七年前她寫出的場景,後來從台灣太陽花運動到香港「反送中」運動,年輕人不是一直在實踐嗎?屬於舊時代的政黨及知識分子不是也一直在重複沒有多少創新及未來的爭辯與對立嗎?
「受夠了」是卡繆《反抗者》這部偉大著作的開場白,反抗者就是一個說「不」、「受夠了」、「到此為止」的人,反抗的行動建立在「斷然拒絕」暴政或諸如此類的壓迫上。這種「斷然拒絕」不是停留於爭辯與爭權的政客、名流敢予或能夠做出的。所以充分認同「年輕反抗者」的我,四十幾年前發表《中國現代文化造型的方向》數萬字長文時,即在「年輕就是勇敢」一節寫道:「要建設就難免破壞,而有些破壞是和迷信、神話相連的,它常觸犯了牢不可破的禁忌。因此,聰明的學者都不欲為之,只能留給像胡適、陳獨秀這類孟浪青年去從事。而他們所以敢予觸犯禁忌,或許正由於他們的年輕和勇敢使然吧!年輕就是孟浪和年輕就是勇敢這兩句話,在這裡顯得如此纏夾、又如此親切!」
更早數年前,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全國一片愁雲慘霧,我也在我主編的台大「大學新聞」國慶特刊上寫了《希望的祝福》一文,鼓舞年輕人,說:
「希望不是被動的等待,它不在承平時發生,它只在人的整體價值面臨絕滅時出現。絕望的人經常放棄自由,接受擺佈。希望的人卻選擇自由、擔負命運,分秒的準備迎接那些尚未來到的,和那些在我們生命中未曾出現但還不至完全絕望的,並且隨時促成那些將發生的。」
「希望的選擇是一種趣向意義的選擇,它不追求靜止的幸福,它只創造幸福,在受苦中肯定生命,克服苦難,去完成幸福。它的意義是『存在』的意義,由於知道了為什麼而生存,它便能忍受如何去生存。」
「希望在下列三種情境中更為明顯:青年期、轉型期和精神創造活動中。青年的眼光是向前的,不太受昨天干擾。轉型期則宛如歷史的青年期,使生活在那一時代的人感覺新時代的來臨和新使命的召喚,歐洲的文藝復興及中國的五四運動都是例子。⋯」「雙十節又到了,一股國家意識油然而生。一個人只有在一切都已失去或害怕即將失去時,這種感覺才分外刻骨。這是我們的國家,今天是我們的國慶,青年人,如果你愛她,用熱忱的雙手去為她找尋一條明路吧!」
年輕時期的夢想不會忘卻,年輕的熱火依然能在將老的心靈燃燒。嬰兒潮世代的我們從小聽慣蔣介石的名言「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代」,這句話到今天也依然不退流行。不論獨裁者如何壓制殺戮,全世界包括中港台「民主自由」的爭取及守護,希望都在年輕人!
*作者為時事評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