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特蒂早前先後訪問中國和日本,期間的言行不禁令人再三思考:菲律賓的新政府是否已篤定放棄過去的親美政策,轉而投向中國的懷抱?筆者在六月曾於香港《明報》撰文剖析,杜特蒂的民望畢竟需要改善經濟來支持,而他看準了自己在南海問題上的戰略價值,又適逢美國政府換屆在即,是以趁機塑造「價高者得」的佈局,「獅子開大口」,為自己與國家力爭最大利益。如果美國的亞洲政策更迭,他將會轉為親中,反之,他與美國大可「和好如初」。
短暫的曖昧態度先贏得即時的利益
杜特蒂在中日的訪問中,給予外界「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的感覺。很多傳媒都把兩次行程的言談作比較,例如在中國時他未有提及仲裁法庭對於南海問題的裁決,但在日本卻說「不採納裁決之外的立場」,實在令人難以捉摸菲國的意向。惟一肯定的是,他在兩國訪問期間都不忌諱批評美國,甚至表示有必要時可能修改或廢除兩年前與華府簽訂的《加強國防合作協議》(EDCA)。此舉似乎引證了杜特蒂不斷強調的內容:他將追求自主的外交政策。然而,菲國的國防能力與中美本就相形見絀,且連近年在中美之間左右逢源的新加坡,在南海立場上有親美的跡象,也隨即惹來中方的非議。中美博奕異常熾熱,戰略價值不少的菲國在此時論「自主」,宛如天方夜譚。
最有趣的一句莫過於杜特蒂在日本時指出,他到訪中國時只談經濟。但是,經濟與政治關係那能分割?由中國主導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近年嘗試挑戰日美主導的亞洲開發銀行(ADB)之地位,於地區內的直接投資、援助、貿易層面上有所較量,反映三方都在爭取東南亞的經濟影響力,可見中日美在這個區域的張力非同小可。杜特蒂不可能對此懵然不知,他深明政治立場的表態與經濟利益息息相關,於是擺出模稜兩可的姿態,即令中、日爭相向自己提出可觀的援助金額和其他經濟合作方案。但是筆者認為,菲方的曖昧只是短暫的現象,她真正在觀察和施壓的對象是華府。
美國大選結果的影響
縱觀今屆美國大選,希拉蕊與川普兩人就亞太戰略各有意見。相對希拉蕊繼續執行「重返亞洲」的機會頗大,川普力推貿易保護主義,又表示過要打破目前美國的亞太政策。說到底,即或希拉蕊最終勝出,眼見菲國與中國關係轉好,應該會加大誘導她「重回正軌」的籌碼。未來就算川普極端的退出亞太,或減少介入地區事務,菲國也做好了轉向中國的準備功夫。無論中美其中一方在新一輪角力佔優,資金都會落入菲國的口袋,這對上年於全球治理指標(Worldwide Governance Indicators)只有44.56的菲國和杜特蒂政府來說,肯定是好消息。
不過,除非美國的亞太政策有翻天覆地的變動,筆者仍舊不認為菲國會棄美親中。中方不再阻攔菲國漁民到黃岩島捕魚,容易給予一種中菲關係冰釋前嫌的假象,但焦點應是:為何兩國只能在此問題達成非書面的友好協議?《馬尼拉公報》在早前就引述隨團訪華的菲國官員Harry Roque的說法,由於菲方不能接受中方所謂的「允許」或「准許」的措辭,雙方未能達成正式協議。涉及南海問題的諸國大概心知肚明,一旦區內缺少了美日勢力,中國經濟就算有轉弱趨勢,在未來一段時間都可以隻手遮天,自己的利益將難以維護——這也解釋到何以不少民調都顯示菲國人民對美國的信任和好感遠超中國。
美國大選已結束,未來新政府一旦釐清自己在亞太事務的方針,重新鞏固與菲國的關係,後者「重新」親美的機會極大。當然,世事無絕對。杜特蒂的不羈當然是地雷,美國保護主義的興起會否迫使華府調整對外事務的力度,亦是今後要注意的地方。
*作者任職於香港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