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柯靈接編後,學者張厲冰認為最顯著的改變是作家群的變更,原先的通俗作家不再出現而換成一批新文學作家,包括康了齋(蘆焚)、鴻蒙(王統照)、迅雨(傅雷)、非骨(王元化)、浩波(許廣平)、白季仲(樓適夷)、陳時和(徐調孚)、潛羽(唐弢)、朱梵(柯靈)、李健吾等,還有來自國統區的沈從文、黃裳、姚克、端木蕻良、施蟄存、吳伯簫和來自解放區的丁玲、田苗,另外也培植一批年輕作家如張愛玲、鄭定文、沈寂、曉歌(徐光燊)、石琪(張英福)、林莾(王殊)、柳枝(陳欽源)、葉朗(梁)、品品(林祝敔)等人。
論者指出陳蝶衣時期的《萬象》,旨在衝破文藝政策的封鎖,並廣開市民的言說;而柯靈「執鞭」的《萬象》,則致力於轉變打開知識份子的言路。這種正確的編輯理念,再加上堅強的作家隊伍,締造了《萬象》言之有物的高品質,自然擁有其相對穩定的讀者群,長期保持上萬冊的極高銷售量,也成為「上海淪陷非常時期的非常文化現象」。
我們現在重新翻閱這四十三期雜誌,所感受的是它的「包羅萬象」,各種文類、題材,可說應有盡有,甚至其作家群更高達五百八十七人之眾。面對這一知識寶庫,我們誠然無法忽視其存在,但由於該雜誌是在上海孤島淪陷區的刊物,很難得窺全豹,甚至在臺灣的圖書館甚少收藏,只有中研院文哲所有些許收藏但又以刊物老舊,不便開放,因此也令人徒呼負負。因此筆者透過唐沅等編輯的《中國現代文學期刊目錄彙編》查得四十三期雜誌總目錄,並將此目錄當為本書的重要附錄,讓要查閱該雜誌的讀者可以有把臂入林之便,而無翻檢之勞。
由此數千篇文章,筆者精選出四十篇,這些文章偏重於史料性或寫人敘事,極具份量者,而又沒有因時間而有所褪色,名為「《萬象》憶舊」。例如周璇與嚴華的婚變是四十年代電影界的頭條新聞,嚴華發表〈九年來的回憶〉與周璇發表的〈我的所以出走〉,這兩篇文章同時刊登在一九四一年八月號的《萬象》第二期,當然是主編陳蝶衣在電影圈的豐沛人脈才能辦到的,相信當期的雜誌一定熱銷,而同時也保存了至今來看相當重要的文獻。周璇能立足歌舞界並成為享譽滬上的「金嗓子」,嚴華對她的訓練調教功不可沒,多年共患難,亦師生亦手足的兩人日益轉為男女之愛。
他們在北平度過四個月的新婚生活,嚴華寫了許多歌,周璇站在身旁一遍一遍地試唱,夫婦之樂盡在其中。他們也曾立下誓言,海枯石爛永不分離。他們就像《天涯歌女》中所唱「患難之交恩愛深」,卻不能「咱們倆是一條心」,「穿在一起不離分」。周璇與嚴華在百代、勝利、蓓開等唱片公司灌過大量唱片,版稅豐厚。零零總總加起來,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收入,夫婦倆搬進了姚主教路國泰新村的新家。可是,不但新生活沒有隨之降臨,相反,這個家庭開始有了縫隙,而且越來越難以彌補。周璇更將與嚴華的九年情分全盤否定,深悔當初「惑其甘言,不辨清偽」,歷數婚後種種齟齬,這個時候,再小的摩擦在周璇心中都放大數倍,何況她所控訴的嚴君「公然辱罵」、「時加凌虐」等暴行。周璇並透露自己自殺未遂,行文聲淚俱下。一對曾惹人豔羨的同林鳥,不僅成為分飛燕,甚至走到反目成仇的局面,旁觀者都傷感唏噓。一九四一年兩人離婚,為「孤島」上海的特大新聞。相形之下,嚴華並無咄咄逼人,倒是更為無奈,他說,「平心而論,我從來沒有對她苛刻過」。對於所受指責,他激動起來,「我可以用一種迷信的說法:上有天,下有地,當中是我的良心,我不但沒有虐待過她,相反地待她太好了!平時愛護她的身體,顧全她的名譽和地位,調劑她的生活,可以說是無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