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候變化問題存在已經十多年,一直以來都是環保人士和專家在呼籲公眾引起重視,但是我們很多人對於這種洪水沒有淹到腳跟的事一般選擇熟視無睹,溫水煮青蛙過來這麽多年,以為我們的世界本來就應該這樣。直到有桑伯格這樣一位患有阿斯伯格綜合症(Aspergers)的16歲激進氣候主義者的出現,關於氣候變化的新聞漸漸多起來,我們隱隱約約有種危機感,我們孩子的夢想和童年也可能像桑伯格一樣被悄悄偷走。「為氣候罷課」運動能引發全球如此多的學生和成年人參與,完全印證了這一點。喜歡和支持桑伯格的人很多,討厭她的人也不少。
桑格伯的激進氣候主義無疑觸動了一部分人的奶酪,淘汰落後的産能,毫無意外會讓一些沒有轉型升級的工廠倒閉、工人下崗。所以一部分人將她稱作瘋子、聖母婊並不奇怪,還有一些人理性地指出:「她被氣候運動人士利用。」也許她真的被人利用了。
這不禁讓人聯想起法國著名短篇小說家莫泊桑的「可以留芳百世的傑作」《羊脂球》,妓女羊脂球和愛國人士、政客、貴族、修女、商人等來自的不同階級的人同車出逃。馬車在行經中途被一普軍軍官扣留,放行的條件是要車中的羊脂球陪他睡覺,羊脂球大聲斥罵這個無恥之徒。但是車上的那些人為了個人安危,逼迫羊脂球作出自我犧牲,在需要羊脂球幫助時用盡華麗的詞句來讚美她,修女們甚至引用《聖經》的故事,勸羊脂球屈服;於是羊脂球出於無奈被迫向敵人獻身;當馬車放行後,他們又對羊脂球唾棄。
這個故事肯定了羊脂球的自我犧牲精神,諷刺了上流社會人物看似高貴端莊的顯赫外表下其實內心品質非常自私厚顏,道德水準其實遠不如底層貧民。
將桑格伯和羊脂球做類比,似乎有點不恰當,他們有著不一樣的犧牲行為,羊脂球犧牲的是自己的肉體,桑格伯犧牲的是自己的童年和求學的時光,但他們目的卻很相似,都是爲了救那些讚美或是嘲笑他們的人。
但是他們在外人看來身上都有很多硬傷,很難肩負起這樣一個重大的使命。羊脂球是一個賣弄風情的妓女,中國的文人常將其形容為「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桑伯格在大人們眼裡就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大人們伸手就能摘星星給她才會開心,否則就會大哭大鬧。在中國人看來,一個16歲的孩子正處於升學的關鍵時刻,理應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她們哪裡懂大人的事,她們要做的考一個好大學,畢業後找份好工作,然後歲月靜好,下一代繼續重複這樣的路徑。中國網絡上對於桑伯格幾乎是一面倒地批評聲浪,有人在微博上說:「小學數學都難倒很多人,為什麽這些人覺得自己就能對國家大事、地球變暖大放厥詞呢?」
一個有各種缺陷和硬傷的人,是否應該做社會的邊緣人,默不作聲呢?況且很多正常和非常優秀的人也是這樣做的。法國的民族英雄貞德是一個不識字的農村婦女,印象中就是我們中國古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裹著小腳的女人 ,一輩子相夫教子。但是在英法百年戰爭中,她帶領法蘭西王國軍隊對抗英格蘭王國軍隊的入侵,最後被捕並被處以火刑。
我們在桑伯格身上也能看到聖女貞德的影子,她們都是再普通不過甚至是「有缺陷」的人,但是她們做出了很多社會菁英都難以企及的事。也許她們都被人利用了,但是在一個聰明到腦袋冒尖的社會,如果沒有幾個這樣的「傻子」、「瘋子」,我們無疑會悄悄地通往奴役之路。
*作者為流亡海外的寫作愛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