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凶」可以以球賽中「每局得分」作喻,即失 (分) 得 (分)。「悔吝」則以「上半場的表現」為參照,後面仍有轉圜的空間,勝負尚未有定論。「悔」就是「剛」過了頭,也就是性情太沖、太猛,所以「亢龍有悔」,在吃了苦頭後如果能開始反省,就可以「以柔濟剛」來獲得平衡。
人能認錯有悔過是了不起的態度,所以可以彌錯而糾正,轉「悔」為「吉」,若一路錯下去,不知回頭,那才是真的「凶」。「吝」有「文口」(文過飾非) 之象,即過於陰柔而氣勢不能開闊,格局不大,因此須以「剛」濟「柔」。
對於自己的毛病,打死不承認還一味找藉口,所以最後有「凶」。一般來說,「吉凶」是相對的定論,在人生每個段落的成就所顯示的結果。而「悔吝」是未定論 ,屬於中間態,代表目前進行的狀態,仍有調整修正的可能,故稱「悔吝」為「憂虞」之象。
「憂虞」從字義來看,兩者互為反義詞,作為與「得失」、「進退」、「晝夜」排比。「憂」與「虞」是兩種不同的心理狀態,「憂」因為在事未發時就預想考慮,而「虞」則有沒想到,意料之外的意思。因此,正是「憂」的考慮,才可避免意料之外的問題,才能有「樂」的可能。
在《雜卦》中有「比樂師憂」,即是說「交誼聯絡是件開心的事,而發動戰事則會令人有憂慮的後果」,所以,范仲淹說「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是談君子對國家社會的責任感。人若能悔而憂 ,即因後悔而深切反省,以所反省的德之不夠為憂,悔自然轉化為樂,進而遇事變吉。否則,吝時不以為意 ,即不以此為憂,就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壞事發生 ,即「虞」。
孔子說:「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所以《易經》提醒人,凡事沒有一定的結論,吉凶間可能會發生轉換,陰極轉陽,陽極轉陰,生命中處處有出口,自然會找到屬於自己的生路。
豫卦中的豫同「預」,有三層意思:
一是預測,能看到事物未來發展的趨勢;
二是預備,在準確預測的基礎上,當下做好準備,即思患預防的意思。三是豫樂,能夠看准趨勢,做好準備,自然以逸待勞,臨事不亂,所以可以「豫樂」無憂。
因此,豫卦所蘊含的意義,與「憂虞」的態度一致,能事先思患,事先有憂,就可以防臨事之意外(即「虞」),以便轉危為安,在下半場扭轉乾坤。
另外,「虞」字除了有意料之外的意思 (如:「不虞之譽,求全之毀」,指意料之外的讚美肯定,為求完備的批評苛責),還可以作為嚮導之意,在貴族狩獵活動時,混入獸群中發聲作為指引,後引申為事先調研、思慮周密,以免生意外「不虞」。其中「虞」字上「虎」而下「吳」,就是披著虎皮發出如天的大吼 (按:「吳」即口大如天),以驅趕野獸至目標區的形聲字 。另外,「虞」也是指古代熟悉地形地貌、掌理山川的官職名,後以「虞」作為姓氏。
*作者為中華奉元學會理事長,咸臨書院山長。本文為作者《繫辭傳》講座筆記文稿(石粵軍紀錄),原刊劉君祖經典講堂,授權轉載。